正文 第32章 藝術之風(2)(1 / 3)

韋誕字仲將,京兆人。擅長楷書,很受當時人的推崇。有一次,魏明帝曹叡建造了一座宮殿,據其它文獻記載這座宮殿叫做淩霄觀。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海拔很高的建築,多高呢?二十五丈。但是,淩霄觀造好以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失誤。就是工匠先把題寫樓名的匾額直接釘上去了。這樣一來,爬到那麼高的樓頂上去題字,就成了一件玩命的“高空作業”了。當時韋誕是題寫匾額的專家,幾乎所有的亭台樓閣的匾額都是他題寫的,這一次,韋誕也是責無旁貸。於是準備了一隻雲梯,讓韋誕爬上去題寫匾額。這時候韋誕已經年近花甲,爬那麼高的梯子還要寫出一手好字,任務實在太艱巨了。站在海拔那麼高的地方,韋誕是膽戰心驚,汗不敢出,心理到了崩潰的邊緣,所以等他題寫好匾額,從雲梯上下來時,頭發都變白了!韋誕回家後痛定思痛,寫了一篇《家令》告誡兒孫:“千萬不要再學什麼書法了!”

韋誕對兒孫的告誡是很沉痛的,說明至少在曹叡的時候,書法藝術雖然發展很快,但書法家還沒有真正擺脫“匠人”的命運,還沒有真正獲得心靈的自由。

到了東晉,士人的地位空前提高,人們的心靈十分自由,書法藝術才真正得以發揚光大。曆史上首屈一指的大書法家、有“書聖”之稱的王羲之就生活在這個時代。

東晉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在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王羲之的莊園蘭亭,四十一位名流雅士彙聚一起,曲水流觴,飲酒賦詩。“一觴一詠”,“暢敘幽情”。詩與酒,本來是這次聚會的主題。大家約定,麵對著良辰美景,各自賦詩,不能賦詩的,要罰酒三鬥。結果王羲之、謝安等二十六人都寫出了詩歌,另外十五人卻交了白卷。詩成之後,作為東道主的王羲之,興之所至,帶著酒意潑墨揮毫,寫下了一篇《蘭亭集序》。沒想到,正是這幅即興之作,竟然流芳千古,成為這次聚會最大的輝煌。後人提起這次聚會的時候,總會想到這幅有“天下第一行書”之譽的《蘭亭集序》。

順便說一句,王羲之的時代並無我們今天所謂的“創作”這個概念,他們的藝術作品很多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寫詩也好,寫字也好,都不是為了參賽評獎而作,也不是為了加入作協書協,更不是為了拿稿費、換職稱、當大師,而是為山水而作,為人生而作,為性情而作。正因為擺脫了功利的目的,直接與天地山水自然對話,與心靈共舞,所以這些作品一出世反而就成了永遠不可企及的藝術精品。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不僅書法好,文字也好,視通萬裏,思接千載,情景交融,是文學史上不可多得的傑作。說明王羲之這時在藝術上、思想上都達到了全麵的成熟。

書法藝術的精神本質上就是自由的精神,是自我情感的宣泄和自由心靈的張揚。沒有心靈的自由,字可以寫得中規中矩,甚至非常漂亮,但卻與真正的書法藝術無緣。

下麵說魏晉的繪畫。東晉有兩個畫家十分著名,一個是隱士戴逵,一個是人物畫大師顧愷之。戴逵既擅長彈琴,又工書善畫。《世說新語·巧藝》篇載:

戴安道就範宣學,視範所為,範讀書亦讀書,範抄書亦抄書。唯獨好畫,範以為無用,不宜勞思於此。戴乃畫《南都賦圖》,範看畢谘嗟,甚以為有益,始重畫。

戴逵起初到當時的儒學大師範宣那裏求學,學得很虔誠:範宣幹什麼他就幹什麼,範宣讀書他也讀書,範宣抄書他也抄書。唯獨喜歡畫畫這一點,戴逵一直沒有放棄。範宣就教導他說,畫畫這玩意沒什麼用,不該在這方麵勞神費心。戴逵不服,就拿出看家本領,畫了一幅《南都賦圖》,範宣看罷讚賞不已,認為大有益處,從此範宣也開始重視繪畫了。

這故事最值得注意的就是範宣對繪畫的態度轉變。從“以為無用”到“甚以為有益”,這個轉變是很有象征意義的。“無用”是一個功利的實用的價值判斷,“有益”則是一個超功利的、審美的價值判斷,“用”和“益”,雖然隻是一字之差,境界大不相同,說明在東晉時,對繪畫乃至是所有藝術的價值判斷的重心已經開始轉移了。人們不再執著於是否“有用”這種形而下的功利判斷,而開始意識到藝術作品的賞心悅目,以及對於人的心靈和精神的陶冶,這種陶冶看似“無用”,但卻是“有益”的。

正是在這種藝術精神的感召影響之下,才催生出了像顧愷之這樣的多才多藝的繪畫大師。顧愷之(348-409),字長康,小字虎頭,晉陵無錫(今屬江蘇)人。當時人稱顧愷之有“三絕”:才絕,畫絕,癡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