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飲酒之風(1)(2 / 3)

禮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那是非常莊嚴的國家意識形態,怎麼和酒掛上鉤了呢?我們來做一個拆字遊戲就明白了。漢字的“禮”字,繁體寫法是“禮”。“禮”的本義是什麼呢?就是舉行禮儀,祭神求福。左邊“示”字旁,說明與祭祀有關,右邊的“豊”,是行禮之器。下邊的“豆”字代表禮器,上邊的“曲”字,代表禮器所盛之物。這個“曲”就是釀酒時引起發酵的酒曲,也就是說,禮器中裝的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酒。

禮器裏為什麼要裝酒呢?因為人們認為,酒可以作為溝通天地、神人的橋梁和紐帶。比如,古代有一種天子祭祀天地和祖先的大型祭祀典禮,叫“禘”禮,其中有一道非常重要的禮儀名叫“灌”,就是斟酒澆地,以求神降臨。人們認為,酒味醇香,可以嫋嫋上升,上達天聽,告慰神靈。所以,在古代,酒在重大禮儀活動中幾乎無處不在,大到宗廟祭祀,小到婚喪嫁娶,隻要有大型的聚會,隻要涉及到禮儀,都離不開酒。我們在博物館中看到的古代青銅器,很多都是酒器,說明酒器是最重要的禮器之一。可以說,在古代,是無酒不成禮。

我有個觀點,不知道對不對。我以為中國文化能夠當之無愧地號稱“世界第一”的不是其他這個文化那個文化,而是飲食文化。而飲食文化中,最具文化含量和哲學意味的不是烹飪文化,而是又熱又辣、見仁見智的酒文化。

回到剛才的那個小孩偷酒的故事。鍾毓說“酒以成禮,不敢不拜”,說明他對酒的與禮儀有關的內涵非常清楚。鍾毓這麼說,說明他沒少讀儒家經典,而且對禮儀規矩心存敬畏。

相比之下,他弟弟鍾會就不這麼厚道了,父親問他為什麼不拜,他竟然大言不慚地說:“偷本非禮,所以不拜。”偷酒本來就不合禮儀,所以我不拜。有道是:從小看大,三歲至老。鍾會長大後,果然是個心術不正、趨炎附勢的陰謀家,他先是投靠了大權在握的司馬昭,做了一件最臭名昭著的事,就是在司馬昭跟前進讒言構陷“竹林七賢”的領袖嵇康,導致嵇康被無辜殺害。後來他又奉司馬昭之命率軍伐蜀,平蜀之後進位司徒,不可一世,竟想背叛朝廷,擁兵自立,結果被部下所殺。不過這都是題外話。在這個故事中,鍾會說“偷本非禮,所以不拜”,雖然有點嘴硬,但也沒有否定酒對於禮的作用。

既然酒與禮有關,當然就會受到禮的製約。所以,古人認為,比較符合禮節的飲酒方式就是要適度節製。比如《禮記·樂記》中就說:“一獻之禮,其賓主百拜,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所以備酒禍也。”就是說在舉行重大獻祭典禮的時候,賓主都要飲酒行禮,行禮必喝酒,但又必須節製,終日飲酒卻又不能喝醉,以免因喝醉攪亂了整個莊嚴隆重的儀式。因為酒這個東西本身是有麻醉作用,喝得多了就容易醉,醉了就容易“亂”。所謂“酒能亂性”。

孔子在喝酒方麵就很注意節製,說自己是“不為酒困”。“不為酒困”,就是不為酒所困擾,所擾亂,也就是喝酒能夠把握一個合適的度。在《論語·鄉黨》篇裏,孔子說:“惟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意思是飲酒一般不限量,但不能喝醉;從市場上買來的酒和肉,也就是與禮儀活動無關的酒肉,他一般是不吃的。有了這個“雙保險”,孔子才能做到“不為酒困”。

可見,酒這個東西是個雙刃劍,一方麵它跟禮有關,是“成禮”的重要工具;另一方麵,它又很容易導致“越禮”、“無禮”甚至“非禮”,所以,儒家的這個規範是很有道理的。

酒以避禍

然而,到了魏晉時代,酒與禮的關係就完全被顛覆了,“酒以成禮”的神話被打破了,“不為酒困”的告誡被拋棄了,人們沉浸在酒的狂歡中,喝得昏天黑地!什麼禮教,什麼綱常,什麼清規戒律,一律被拋諸腦後,人們盡情地享受酒帶來的麻醉、快樂、忘我和超越!酒,不再是禮儀的一本正經的道具,而成了“違禮”“越禮”的工具了!可以說,不是“酒以成禮”,而是“酒以越禮”成了這個時代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