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我所料,林之月得知嵇子嶽當了評委之後終於憤怒了。事實上,自從西域回長安後,二人越發顯得道不同不相為謀,林之月隔三岔五到我們這裏來玩,雖然並不說些什麼,但我知道她越來越不快樂。
“他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和當初認識的完全不一樣?”林之月盯著我,言辭十分嚴厲,好像我是嵇子嶽的好友,了解他的一切。
我十分委屈:“這事怎麼來問我?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們為什麼不拒絕他?你們不是水火不容嗎?”
“人家是官府指派的,我們得罪得起嗎?比賽還要不要辦了?”
“和馬如月、張嬌鶴這樣的人同台,不是自甘墮落嗎?”
“哎,話不能這麼說,人家現在也都是名人了。再說,你這樣不是把我也一起罵了嗎?”
“哼,這年頭的名人可以論斤賣了,你們都一個德性!”
我很鬱悶,林之月把對嵇子嶽的怨氣發到我身上,我沒能成為她談情說愛的對象,卻成了她的出氣筒。但林之月罵得不無道理,在成名這個問題上,我和馬如月、張嬌鶴之間沒有本質區別,都是靠著人為的操弄,都是有賴於浮躁的社會心態。在長安我們墮落了,失去了心平氣和,失去了單純美好,我們就像好鬥的公雞,尋找著每一個爭名奪利的進攻機會。
我們把評委召集在一起開了個會,會議約法三章,強調不得接受選手賄賂,包括金錢和肉體的,以免影響比賽進行。我們把之前沉痛的教訓告訴他們,雖說家醜不好外揚,但我們還是說了,就是想讓他們守住做人的底線。會議的效果很不好,嵇子嶽對我們的告誡不屑一顧,還沒等會議結束就起身離場,說他的時間很寶貴,對這種無聊的議題不奉陪。史尚、史貌也責怪我們,說他們在文壇聲名赫赫,節操有目共睹,這種話完全沒必要對他們說,倒是對那些紅得莫名其妙且沒什麼根基的年輕人確有必要提醒。馬如月反唇相譏說,那也未必,像她這種年輕人就很珍惜來之不易的名聲,十分自重,反倒有些人為老不尊。張嬌鶴白眼一翻,說都別談什麼節操,評委裏除了她誰都可能被收買,她張嬌鶴什麼人,是往前推五百年往後推五百年都找不到的奇女子!馬如月見張嬌鶴這麼誇自己當場發飆,指著張嬌鶴破口大罵。張嬌鶴也毫不示弱,罵馬如月就是一破鞋。會議吵得一塌糊塗,直至拳腳相向,最終生拉硬拽才把他們分開。我們非常無語,每個人心裏都沉甸甸的,真不知道接下來這些冤家會把比賽鬧成什麼樣。
各路參賽選手齊聚長安,這是最後的決戰,所以選手的攻關也異常凶猛。不可否認,這裏麵有不少絕色美女,看得人心花怒放,心癢難耐。但為了文化坊的利益,我們以身作則,堅決閉門謝客。不過,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李雨秋。李雨秋是魏小田看中的,要作為今後文化坊的參天大樹加以培養,所以我們接見了她。李雨秋以關內道第一的身份來長安參賽,這固然有魏小田親臨現場督戰的緣故,但更重要的還是魏小田眼光獨到,李雨秋已然是關內道的一朵奇葩,那雌雄難辨的相貌、嗓音和裝扮,那副對誰都愛理不理我行我素的桀驁樣,一改所有選手對觀眾的討好和取媚,一下就顯得鶴立雞群氣質獨特。按照王小嘴對李雨秋現象的分析,一是李雨秋不男不女的形象讓看慣了大胸美女的大唐人感覺新鮮提神,二是每個人都有受虐心理,你越不把我放眼裏,我就越對你感興趣,所以李雨秋在關內道人氣超高。我們勉勵了她一番,讓她不必有思想包袱,隻要正常發揮,天下霸女她必是其中之一。
為了了解其他幾個評委的廉潔自律情況,我們派了一些人到那幾人的住處蹲點。雖說這種做法有些下三爛見不得人,但有前車之鑒在那,我們必須防微杜漸。據線人來報,嵇子嶽那隻是一些官府和宮裏的人進出,其他人等都被他擋在門外,這讓我們覺得嵇子嶽還比較厚道。至於史尚、史貌還有馬如月和張嬌鶴,則完全把我們的話拋在腦後,毫無顧忌地開門迎客,以至於門庭若市。得到線報我們當然坐不住了,若照這樣發展下去非出大問題不可。我們兵分三路,我和魏小田直撲史尚、史貌處,葉波直取馬如月,方言直搗張嬌鶴。
來到史尚、史貌住處,隻見大門洞開,門外人聲鼎沸,下人在門口維持秩序。門外的人手中都拿著張紙條,這時裏麵有人退出,下人喊道:“九號,九號是哪位?”人群中有人高舉著手中的紙條,喊道:“我是九號!我是九號!”下人說:“你可以進去了。”九號整了整衣裳,手提一包裹就進去了。此情此景讓我和魏小田不由地歎服,連受賄都組織得這麼大張旗鼓井井有條,不能不說這夫婦倆是人才。本來我們想直接闖進抓他個現行,但考慮到他們畢竟是前輩,到時候麵子下不來,大家都不好看,所以還是讓人通報後再進去。
到了內堂,隻見史尚、史貌正襟危坐,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在他們麵前站著,桌上放著一包銀子,史尚、史貌見我們進來,把錢一推,很嚴厲地對那男子說道:“讓你女兒好好比,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公平公正地打分,這一套在我們這行不通。”那男子頗為錯愕,“哎”了半天。史尚不再理睬,很熱情地向我們迎來:“二位賢弟來訪真是蓬蓽生輝啊。”那人扭頭見我們站在他身後,這才明白了怎麼回事,拿起桌上的那包銀子悻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