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之名,蜚聲妖域,但凡羽林天樂坊三千歌舞伎中,一枝獨豔!一舉手,一投足,傾絕暗之大陸.輪回妖域三百餘載,已臻妖王後境,其實後生可畏!”
那言語並無長者之尊,竟然像一個同輩的朋友,為何他竟然對自己的底細了如指掌?
“你是……?為何要救我?......”是陰謀,還是……?蘭若月痕定睛看著對方,一抹月痕應心跳到掌間,隨時準備發出必殺一擊!
明間雪淡淡一笑: “按魔域時年算起,吾墮身魔域已達三千餘載!其間,同儕之輩或墮落,或消亡,或沉寂無名而久失其蹤……而新生輩日漸凋零,更難以為繼!屠刀橫於項間,無時無刻不小心提防而魂夢難安!敵之血,友之背叛,無休止的殺戮,幾乎麻木不仁,看怪不怪,或苟安一隅……冥冥之中,依稀記得當初誓言,旦夕而不敢怠慢,每思之,磨牙吮血,心痛欲碎!魔域之大,超乎人之想象,何況一片妖域,一座聖山,便也無法堪破!”明間雪的臉上漸漸轉為悲憤之色,不免發出無奈的歎息.
“前輩……”蘭若月痕的眼睛竟然有點模糊,自己的年月和他相比,竟隻有十之一而已,推己及人,三百餘載的苦楚已難以消受,何況……
“既入魔界,不分先後,便為朋友.”明間雪的眼睛像一泓秋水,澄澈的一眼便能看破心底.
明間雪忽一轉身出了屋子,頭也不回道: “一壺佳釀,珍藏多日.今識故人,便開懷暢飲一番!”
園內落英繽紛,羅列四時之景,環繞屋舍四周,四時之侯在法陣驅動下,應時更替,潛移默化,推陳出新,居然若小一番人間之景.
“思及故園,便設此幻光,聊以度日耳!”說話間,手一傾,斟滿一杯,一飲而盡.
蘭若月痕徐步而來,接過酒壺,斟滿兩杯,恭敬道: “救命之恩,不敢有忘,蘭若借花獻佛,敬前輩一杯.”
那酒香似淡實濃,回味綿長,一壺酒罄,蘭若月痕頰上生霞,如春日桃花,明間雪瞧來,暗自慨歎造化,心中實敬,倘人族俱能有忍辱若此,何愁大計不成!
“酒酣失態,一曲
,未免貽笑!”手一抹,案上頓現一架古琴,十指自如勾撥,便如珠落玉盤.起始頗寥落,如三更寒夢初醒,雞聲遠啼……或如泉流叮咚,漸而奔瀉而出,越塞破空,漸至於汪洋江河……馬蹄聲碎,戰鼓齊鳴,烽燧蔽日,千裏間生靈塗炭……或如壯士去國,易水蕭蕭,一劍在手,一去不回……或如楚歌四起,美人銷骨,英雄豪氣,幾至於肝腸寸斷……春草碧色,春水綠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
蘭若月痕本浸淫舞樂多日,如何不參透個中三昧?一時間情懷激蕩,飄落庭院之中,時如飛鳥投林,時如歸燕入巢,仰承雲腳,俯拾落英,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淩波微步,羅襪生塵……柔若楊柳之枝,傲如斜出寒梅!興之所至,一抹月痕曳劃出無數條光影,如驚風卷過園圃,刹那間掠起多少亂紅!嗤嗤聲過,每一片飄落的粉瓣無不被一切為二,再被卷起,如漫天虹影橫越塵世,刹那間便渡盡關山!
一輪輪光影波及園圃的每一個角落,天光漸暗,一輪新月倏忽間破雲而出,蕭瑟,冷漠,高懸塵世之上,人世的無常俱被那冷月之眼堪破!閨閣中的幽怨和孤寂,不甘和呐喊,隻得暗自訴與那頭上的一彎冷月……月為知己,尤為美人知己,多少香魂千古怨,都賦予那一彎明月!月之祭,當初由一代佳人創出的絕學,不想今日卻被一不是美人勝似美人的須眉使出,一招一式中透露出難以言表的滋味……
不自覺間,便依著枯樹所授的那一道心法運轉本體真息,居然如水到渠成般迎刃而解!妖王之境,本已大成,此一路心法,便如別出蹊徑,破開另一番天地!瞬息之間,扶搖直上,漸至於九重霄間,最後一道關隘橫亙眼前,逡巡往複,居然不得過!一時間周天之息聚於胸臆,倘不被疏散,定然有爆體而亡之危!
便在此時,一支琴音如響箭射來,直破雲霄!琴音如潮,瞬間穿透蘭若月痕的胸臆,洪流得隙而出,便如萬川歸海,須臾散於四肢百骸……
蘭若月痕靜靜的佇立在園圃之中,一輪輪漣漪的光影不停的擴散向四方,到後來越來越快,便聽一聲轟鳴,漣漪之光竟然一舉突破此封閉空間的禁壘,直傳入暗之大陸的任一角落!
當初枯樹一眼便瞧出蘭若月痕自身的不足,是以便傳他一路心法,助他一朝突破.他天資聰慧,三百年間便臻妖王後境,誰知些許年來竟然遭遇瓶頸,一時也難以突破.今日明間雪早已窺破端倪,對症下藥,也是順水推舟,是以一舉突破至妖皇之境!
一代妖皇既出,妖界俱皆震動!芬葉城的無數個不起眼的角落,一雙雙眼晴詫異的睜開來,有嫉妒,也有冷漠,更多的妖族們則是羞愧不安,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達到妖皇之境?
聖山之上,摘劍亭中的老者們竟然也睜開了眼睛,略看一看,最終閉上,心道,三百年來,終於又出一皇!
便在此時,芬葉城上空的雲層中忽然探下一個碩粗的手指,潤白如玉,剔透晶瑩,白玉手指破空而下,指尖處激起一圈圈漣漪,直探入那一處不起眼的空間,須彌納藏之術頃刻崩碎,宛如卷起一道狂風,那空間內的一切物事俱被撕成碎末!
明間雪一聲怒喝,神龍引瞬間觸發!便見一條黃金龍怒吼著穿梭而上,一聲龍吟聲震千裏,芬葉城內,大地搖撼,埃塵四起!妖族睜開驚悚的眼睛,方看見那盤旋而上的碩大龍身,而白玉手指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外界一切探測和感知瞬間隔絕.
白玉手指隻一撥,黃金龍瞬即分崩離析,化為一絲絲金光被白玉指吸納.
冷光一閃,一彎新月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疾如閃電的劈向玉手指!指尖上激起一幅漣漪的光幕,新月的鋒芒正劈在漣漪的中心,吟吟聲中,那一彎新月已被玉潤的光芒包裹和凍結,強大的主宰力在一瞬間切斷靈器和主人的精神連接線!
就聽雙耳中嗡的一聲響,蘭若月痕的嘴角立時溢出一道血痕!
那是誰?那樣的力量已超出自己的想象,莫非是妖帝?不是妖帝還有誰?明間雪遙望著那個陌名的存在,似在咫尺,卻又相隔天涯!隻一根手指便破除了兩大妖皇的攻擊,那種力量幾乎強大到了極限!
神龍引的真息一瞬間引發至極限,雪龍劍已然執在手間,劍鋒綻放出無數道銀光,隨時都可發出致命一擊!
一旁的蘭若月痕尚無時間進一步體味妖皇之境的妙處,便遭強敵重創,剛剛晉級的喜悅已被衝刷得一幹二淨!
那月痕與自己血脈相連,心意相通,便如自家骨肉被生生分離,那種強烈的痛楚感令自己心魂欲裂,痛不欲生!一頭長長的烏發如瀑布般的瀉亂下來,蘭若月痕目眥欲裂,黑色的眼眸中燃燒出狂亂的火焰,死死的盯住上空,一動不動!
一瞬間,月痕之刃發出急遽的顫動,指尖上的光幕變得淩亂和模糊,忽聽嗤的一聲,光幕中裂,一彎月影倏忽飛回,沒入主人的體內.
白玉手指仍遙對著二人,暈動的冷光似是一個極其冷漠的眼眸中發出的視線,無情的凝望著大地上的一切物事,一動不動的空懸在上,似乎是一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