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你可好?”
“玄鶴道長,虛白掌門,塗大哥,商隱……你們安然無恙了嗎?”
“濕婆大神……?”
“黑暗前輩,敵人被消滅了嗎?”
“盤古前輩,真的有好多疑惑要請教您……”
任是千言萬語,那些人終究佇立雲霄之上,含笑不語,眼中滿是殷殷之意……
無數個飄忽的身影越來越遠,如過往塵煙,消失於依稀光明的上空.
陰森森的笑聲自遙遠而黑暗的下方傳來,便如死神的降臨……強大的壓力將肉體捶碾拉伸成各式各樣的怪異形態,或薄如紙,或長如繩,扭曲如麻花,坍縮成小球……那種力量之強大已超越人的智慧所能理解的極限,直欲將肉體徹底毀滅!嗤嗤的脆響之中,依稀傳來如嗚咽般的哀鳴,而本體中的正反逆流——修真人類所參悟出的最為怪異的一種力量之一,立時如風暴般運轉起來,和表層的那一件古怪的甲胄嚴絲合縫的契合在一處,形成了一層最為堅固的堡壘!
嗚咽之聲自四方上下傳來……
“你是誰?”
“你是誰……”
那聲音似笑非笑,如萬千亡魂發出的哀鳴……
密密的雨水從黑暗的空際瞬忽飄下,神識感應之處便是滿布的血腥和腐臭味,隱隱中,一具具憧憧的鬼影從黑暗的角落漂浮出來,寒冰般的尖齒,如水蛭般變幻不停的舌頭,貪婪的噬咬著周身上下的任一角落!本識此時便如墜入一個大大的沙漏中,一絲絲意緒隨著時光的流逝,從不間斷的流走,本覺漸至於沉淪和模糊中而無力自拔……
“主人——”絕望的哀救自身後傳來,如垂死者般的無力……
強大的壓力鋪天蓋地從四方上下急速侵襲過來,如水銀瀉地,靈魂被擠壓在一個小小的空間之內,本識幾乎立刻便要被徹底撕碎!
便在此時,意識海之內,那一點泠光忽然綻放出燦爛的火花,一個橫亙千古的暴戾之魂便穿透那層靈壁而出,一掌回身拍向本體,一掌如刀劈開前方的堅壁,便如一隻怪異的大鳥般穿破千萬層的黑暗阻隔,急速衝向下方的黑暗淵藪中而去!
“魔域,本尊來了,哈哈哈……”那個聲音發出誌得意滿的狂笑,黑暗中的身形瞬忽不見.
那一掌看似微弱,卻激發出本體最大的潛能,混沌之息疾如狂飆的運轉起來,將本識如嬰兒般包裹在內!
最終,在黑暗的力量未及合攏的一刻,本體如炮彈般轟入黑暗的虛空中而去……
黑暗的壁壘之上,無數條憧憧的幽影漸漸凝聚成十個岸然的身形,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口中恨恨的道: “又是人族,天!為什麼偏偏是人族便能從吾十殿閻君的掌下逃生,輕描淡寫的突破輪回過道?為什麼?為什麼?!”那個聲音惱羞成怒.
“轉輪,這個事情並不多,數千年來,過了一茬又一茬,倘置生死於不顧,逃生的希望便大大提升!隻不過,最近,怎麼會有那麼多生靈通過呢?真是奇怪之極!咳,不管如何,我們的職責已盡,天,也不能責怪吧,桀桀……”一個身形陰森森的笑道.
話音未落,數十具飄忽的影子已呼嘯著穿過了輪回過道!
“天,那些究竟是什麼人物?強大到連我等都看不出一點底細!”都市王驚恐的吐了吐舌頭,一顆心似乎立刻要跳出胸口.
“算了,其實,在那些強者眼中,我等隻是一個擺設而已,保命要緊,不該過問的便不問!嗬嗬……”泰山王輕輕一笑.
十個身影漸漸隱去模糊的形跡,下方的輪回過道中依舊狂風呼嘯……
眼前世界滿布著血腥和腐臭,狂風猶如死神般在廣闊的大地上恣肆巡曳,卷起的塵埃彌漫到遙遠的空際……
殘肢和枯骨隨處可見,一直鋪向遙遠的天邊,血色荒原之上,天空中始終翻卷著永年不散的陰雲,一道道閃電時不時劈出雲層,給陰冷的大地上帶來短暫的亮色,不時便有一些如凶鷲般巨大翼龍從雲層中突襲下來,一瞬間便攫走那些尚不及逃逸的弱小生物!
在數萬萬裏荒原之外,便是無數座高達數萬丈的山峰,成百上千的河流從山穀中奔瀉而出,迤邐往複,奔流數萬裏,如一根根血管般將廣袤無垠的大地分割成一片片不盡相同的疆界!
在諸多河流中,有一條最寬的河,如一個人立於河岸,根本不可能看到對麵!長年奔瀉不停的洪水將兩岸切削成怪石嶙峋的高崖,河水如咆哮的凶獸,時不時從高達萬丈的懸崖上摔落下去,那樣的轟鳴聲,可傳出千裏之外!
這條河流穿過數萬萬裏的荒原,忽的被一座聳拔的高崖一分為二,河流分叉,迂曲繞過高崖後,猛的一頭紮入前方的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
在隆隆的轟鳴聲中,那一座危崖似乎無時不刻不被撼動,隨時都可能傾覆,而墜入前方的無底深淵……
以地球人類的見識視之,此高崖已經是一座無與倫比的高山,拔起數萬丈,直插霄漢!
高崖之巔,一塊風動石上,似乎生著一株枯樹,呼嘯的狂風隨時都可能將它連根拔起.枯樹周遭毫無一絲生命的征象,狂風掠出樹洞發出的嗚咽聲時不時響起,使得死寂的高崖上倍顯蒼涼!
便在此時,黑暗淵藪的下方掠起一隻豔麗的大鳥,扶搖直上,須臾飛臨那枯樹的前方,大鳥空懸而立,一振衣袖,拱手間神色恭謹道: “大人!”
枯樹微微一顫,道: “蘭若月痕,你終於來了!這一百年來,你究竟找到了什麼?我們的時間已經無多,時不我與,何況我人族在魔界的處境日漸窘迫,四魔族積年累月的追殺,已經耗去了我們多半的力量!”
那豔麗的大鳥赫然是一個媚態十足的少婦,滿臉的妖氛,一舉手,一投足,便是萬種風儀,倘出現在人世,不知要傾倒天下幾多須眉!
婦人身形翩然一旋,倏忽間化為一個青年男子,白衣如雪,優雅和妖豔居然在此人身上得到了高度統一!那青年男子麵色赧然道: “這一百年來,鄙人可以說是幾無所獲,深感有負大人所托,夙夜難眠,也曾想一死以謝我族之人.奈何,死並不難,一人身死事小,我族的生死存亡才為關鍵!隻是近期卻聽到一個不太確切的傳聞……”
枯樹歎道: “十二妖衛難道也一無所獲嗎?”
“十二妖衛這百年來居然有一半失去消息,存者處境也越發艱難!最近妖族好似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辨識方法,以至於我族成千上萬的輪回者慘遭屠戮,此情此景,鄙人時下仍曆曆在目,思及便心痛萬分,恨不得與那些妖界的畜生同歸於盡!”說著,蘭若月痕神情極是悲愴.
枯樹搖頭歎息: “其他三界也大致如此,難道我人族注定便是覆亡的命運了麼?”
“最近從妖界內部傳來一個不確定的消息,據說,妖界的大祭司預言,魔星現世,魔界必將大亂!此事不得而知,而天、地、幻三魔族紛紛派出強手趕赴暗之大陸,對所有妖界新生的魔嬰甄別遴選,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走一個!”
枯樹聞言不語,半晌道: “此事幹係重大,我必須親赴天外峰征詢一番,此後,你我間不必再見麵,一切便以靈犀周息法互通有無.”
蘭若月痕滿臉愴然,忖思,那樣的歲月當真何其漫長,自出生之日,便注定了這樣的命運,孤獨,寂寞,算計和隱瞞,沒有朋友,隻有殺不完的敵人……麵對枯樹這樣百年一見的同儕,心中自有萬千的渴望和訴求,誰知道匆匆一見之後便幾乎是永別!
枯樹忽然一掌拍在蘭若月痕頂心,將一套極奇妙的心法打入對方的意識海之內.
“好自珍重!”枯樹身形化為一道電光,直射蒼穹!
“師……”那一句話尚來不及道出,枯樹的身形已沒入霄漢.
風過處,風動石上了無塵埃!
一百年了啊,暗之大陸的一年便是十五個地球年!蘭若月痕幽幽一歎,半晌,複幻化出妖冶之形,如一隻大鳥般撲向黑暗的深淵而去……
蘭若月痕的身形快如閃電,轉眼間便掠過無盡的虛空,飛臨一片浩渺無際的大洋之上,大海上怒濤翻卷,卷起的千尺浪幾乎便要沾濕了蘭若月痕的纖纖之足,蘭若月痕恍若不見,輕巧的掠浪而飛,飛行之時,巧妙的使了個遁形之術,隻剩下一圈圈浮光似的波紋在驚濤之上滾動.
怒濤之下隱伏著成千上萬的海怪,時不時便有一些飛魚狀的海怪躍出水麵,尚不及落下,便被一張異峰突起的巨口淩空吞沒!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遙遠的天際隱隱現出墨色一線,蘭若月痕心中一喜,掠飛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暗之大陸,一個漂浮於黑暗苦海之上的巨大的島嶼,說是島嶼,其實已超越了地球上任何一個大洲的麵積!
蘭若月痕電射到臨海的礁石之上,忽聽見不遠處傳來大聲的吆喝,略一看,隻見一群妖族兵勇將一條數丈長的大魚拖上海灘,大魚巨尾一掀,頓時將三五個妖族士兵拍出十多丈之外!
“孽畜,將死了還頑抗!”一名頭領模樣的隻一拳便擊穿魚頭部位,白的紅的漿液濺了一身.
“巡護使大人,這魚該如何區分?”
“上好的部位送與將軍大人,今夜燒了火,和一幹兄弟烤了吃!”巡護使正說著,冷不防瞅見遠處礁石上的一圈圈飄忽不定的波紋,心中頓起了疑心,眼中凶光一閃,頓時現出原身,原來是一頭壯如牛犢的巨狼!巨狼仰天長嘯,後足一蹬,那種速度如離弦之箭,隻一眨眼的工夫便射到礁石之上.
一圈圈波紋頓時被巨狼的利齒切開,浮光散盡,頓時現出那雨露潤澤、風儀萬方的容顏,略一笑,巨狼看來便覺酥到了骨頭裏,暗罵了一聲狐媚子,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液,身形一抖,恢複了巡護使大人一貫的威儀.
“擅越邊境者,殺無赦!汝如何不知道妖界法典?便是不死,也要拿入土倫塔下做一百年的苦力!不過……”巡護使大人故作沉吟的瞅了瞅那妖冶的少婦,欲言還止.
“不過什麼?”蘭若月痕臉上鄙夷一哂,摘下腰間的一塊令牌拋給巡護使大人.
“羽林天樂府的令牌?”巡護使略一沉吟,蘭若月痕已如春風過野掠上山間小徑,嫋娜的身形極其曼妙的躑躅而上.
“羽林天樂府的令牌管得了什麼?此乃本大人之轄域,生殺予奪之權全在本大人手上,爾不過是一個小小狐族歌妓,何敢如此蒙混本大人?”巡護使如一陣風卷上山岡,如影隨形般逡巡左右,一雙眸子精光熠熠,時不時上下打量著眼前不可多得的獵物.
“若非本大人有憐香惜玉之心,爾之小命已在旦夕!”巡護使大人凶相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