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外 精靈(2 / 2)

我與那走卒小販暢談過國家大事,我與那吟遊詩人談論過史詩傳說,我與那酒店老板結下過友誼,我與那名人雅士曾把酒言歡。這一切都無法讓我停留。

從最西端的卡魯比亞,到最東端的琉璃小鎮,第二防線的三千個防區一一留下了我的足跡。這時我知道,我應該向防線外進發了。

我沿著第二防線的根部行走,撫摸這斑駁的城牆,聆聽它滄桑的喃語。我好像聽見了一聲沉重的歎息,這個偉岸的巨人如長者一般庇護了子孫無數年,如今它已經老了,命運也將迎來終結,今後隻剩下我們獨自地麵對風雨。

可是,失去保護的我們是否真的有能力活下去呢?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防線外是截然不同的一片天地。這裏間或有人跡的出現,但是我要去探查的是從無人煙的區域。

這一探查,又是三年。

我曾與那冰原雪狼搏鬥過,曾與那山頂巨熊奮戰過,曾與那金翅蒼鷹廝殺過,曾與那疾風烈兔追逐過。我在那生死之間掙紮、活下來,並變得今非昔比。

這些日子裏,我時常會在想,自己這樣做值得嗎?丟棄自己最寶貴的年華,隻為了那不切實際的複仇的欲望,也許自己再也見不到十四年前那個如神魔般的男人了,也許那個亙古流傳的傳說也僅僅隻是一個傳說。

回去吧!我勸自己。

我在退縮,我不否認我在退縮。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現在為什麼不能逃?

可是現在還能逃得掉嗎?

有些事情,其實是比生命還要重要吧?

當我將刀緩緩從雲蹄長臂猿的脖子中抽出的時候,鮮血染紅了刀麵,亦染紅了我的視野。雲蹄長臂猿的雙眼死死地睜著,是那麼的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弱者的命運隻能是成為強者的資糧啊。

我有些恍惚。六年了,我離開故土已經六年了。王都中的他們變化了多少呢?她也應該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了吧?她是否還是那樣的無憂無慮呢?爺爺有沒有將我們都不能承受的負擔壓在她稚嫩的肩上?

這沉重的痛苦隻有我來承受就行了。

堅定心中的信念,我將目光投向更遠處,那裏是我最終的目的地,那裏是我們最初的守護,那裏是我們的母親,那裏是,第一防線!

羅盤中的血色越來越微漠,我要親眼去確認第一防線的存亡,或者說去確定它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現在的第一防線是多麼的孱弱!

我還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跟著爸爸媽媽來到過這裏。那曾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洋,微風過處,泛起陣陣粼光,反射出五彩繽紛的顏色;岸邊間或有五色的石子和七彩的貝殼,海鷗曾繞著我們盤旋;我們在沙灘上靜坐、閑聊、追逐、玩耍,一起看夕陽西下。但如今,昔時的人已經不在,亦看滄海變為桑田。我隱隱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如此之多的情感需要去宣泄,我以為生死間的磨礪已將我的心腸化為鐵石。

我沿著第一防線順流而下,去追尋曾經歡樂的回憶。我憶起那天我在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一個人。他渾身****地坐在第一防線中間,神色茫然、震驚。我從不知道爺爺將這項艱巨的任務分配給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一隻食蟻獸在另一麵虎視眈眈的望向他。它是絕對不敢有任何一點僭越的,即使第一防線已經衰敗的不成樣子了,但仍有著抵禦一切外敵的職能。

但是這個人顯然並不是很清楚這個。他很狼狽,竟然會被一隻弱小的食蟻獸嚇跑。食蟻獸是少數有著固定食物的獸類,雖然我並不是很清楚食蟻獸為什麼會對這個人感興趣,但是並不妨礙我選擇去救他。

所幸,守護羅盤發出震動。

我想起爺爺對我說過的話,我再仔細觀察這個人,才明白,這個人並不是精靈,而是——輪回者!

輪回者,我終於找到你了!

可是這個輪回者為什麼這樣的弱小?時間已經容不及我多想,他慌不擇路的向我跑來。也許他所做的一切隻是表麵的假象,但是我做好了殊死搏鬥的準備。

可是,萬萬沒想到,我輕易的將他踹倒在地!我異常驚愕,這積累的滿腔怒火好像發泄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憤怒梗塞在心間,根本宣泄不出來。我看向對麵的食蟻獸,我從它的眼裏看到了恐懼與哀求,它應該察覺到我與它之間的雲泥之別了。不由分說地,我結束了它的生命。

四濺的鮮血好像禮花,在宣告著:

我要回去了,回到,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