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馬鬃嶺的冤魂(2 / 3)

李耀金是李佑生的堂兄,兩家隻隔一條小山溝。這李耀金身材魁梧,平日裏愛管些鄰裏閑事,卻心地十分善良。他聽新階說佑生突生重病,二話不說便往堂弟家趕去。此時的佑生已奄奄一息,耀金見狀,伸手給侄兒新階一個巴掌:“你這崽做得好啊,親爹爹病成這樣,不送去看郎中!去,背你爹去漆河街上找張四郎中!”

新階用手捂著發燙的臉頰,眼裏噙滿熱淚,說:“伯,我背不動爹了!我兩條腿打鬧了!”

李耀金白了侄兒一眼,罵了聲:“沒用的東西!”便一把將佑生背起,大步流星地往漆河街上奔去。李家灣到漆河街有10多裏山路,強壯的李耀金背著堂弟一口氣進了張四郎中的屋裏。張四郎中給佑生號了脈,處過方,囑回去後挖坨燭心土做藥引。

“四先生,佑生這病冒事吧?”李耀金抓過藥,又到張四郎中麵前問道。

“不打緊,不打緊。隻不過熱傷風而已。不過熱已入營血,也不可小視。快回去熬藥吃吧。吃過三劑,再來轉方。”張四郎中蠻有把握地回答說。

李耀金謝過張四郎中,又將堂弟背回家中。卻不料到第二日早飯後,李佑生就伸了腿。當家人一死,一家老少哭作一團,沒了主張。耀金看著床上死去的堂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叫著“佑生”。稍後,便差鄉鄰快去鄰村請道士,命新階去漆河街買靈屋、紙錢,他自己則動手給堂弟抹洗屍身,穿好壽衣。隻是佑生口鼻裏仍不時地流出血沫,趙二姐見了,止不住悲號得天昏地暗!

是啊,佑生那天晚間從常德回來,也沒說身上有什麼不舒服。她還給他炒了兩隻雞蛋,斟了兩盅自家蒸的米酒。每次丈夫從外麵跑生意回來,她都心疼地要他多吃碗飯,多喝杯酒。可這回怎麼啦?一眨眼拋下她,叫她往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鄰裏的女人們扶起在地上打著滾兒號啕的趙二姐,一邊勸解著,一邊陪著流淚。入柩了,“哐當”一聲,一口黑漆棺材將李佑生隔開了陽世。

這一天,是古曆1942年3月26日。

李家灣的鄉鄰們對李佑生之死懷著悲傷的心情。做過兩天半道場,3月29日上午,由道士在前開路,孝子打著引路幡,滿村的親鄰將他送到樅樹埡的黃土坡上安葬。在一片悲傷的哭啼聲中,喪夫們將靈柩放進墓坑,一鏟鏟黃土蓋了上去,一座新墳漸漸築成。李新階領著弟弟李惠階、妹妹李桃仙跪在墳前,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又轉身給墳場上的長輩、喪夫和鄉鄰們磕了三個響頭。正要起身,忽聽主喪的伯父李耀金一聲“哎喲”,便見他“撲”地一頭栽倒在墳地上。

新階連忙從地上爬起,跑過去一把扶起伯父。隻見伯父冷汗淋漓。人們慌忙將李耀金抬回家裏。

剛剛抬出去一個死的,現在又抬回一個半死的,人們一下震驚了。凶訊很快從李家灣向四鄉傳去。

李耀金倒床後,又重複著李佑生的病狀。先是從低燒轉入高燒,繼而全身青紫,口裏吐出血沫。到第三天淩晨,他斷斷續續地對守在床前的妻子說:“婆婆子……我跟佑生做伴去嗒……沒讓你過上好日子,等……等來世……你把伢兒……拉扯大……”

一句話沒說完,李耀金便咽了氣。

寧靜的李家灣的夜空裏,立時傳出一片撕心裂肺的悲嚎聲。

天亮了,鄉鄰們給李耀金搭起靈堂,請來道士。給亡者超度的道場在一片悲泣聲中開始了。清脆的木魚的敲擊聲,道士們沙啞的念經聲,安魂的銅鑼聲,驅邪的爆竹聲,此起彼伏的哭靈聲,穿過屋後的竹林,向無際的天穹,向莽莽的馬鬃嶺的深山傳去……

道場剛剛開始,超度的經文還沒念上幾句,隔壁又傳來一片痛哭聲。原來是剛剛安葬過的李佑生的妻子趙二姐又伸了腿!李家灣裏的鄉鄰們這下慌了神。這是怎麼啦?這到底是怎麼啦?

人們在一片驚恐中,又分出人手給趙二姐辦喪事。李新階已經沒一點力氣了,他隻知道領著自己的媳婦、弟弟和妹妹給親鄰們磕頭。他隻覺得口裏冒煙。他還很年輕,一點也沒經曆過這樣的痛苦。女人們給趙二姐抹過屍身,穿好壽衣,屍體還沒來得及放進棺材,又傳來令人更為驚恐的消息:李耀金的二兒子李小山又咽了氣!

天啦!李家灣得罪了哪方神靈啊!接二連三,僅僅幾天時間,就有四位鄉人不明不白死去!就連那些專門與鬼神打交道的道士們也一個個毛發直豎,嚇得經也不敢再念了,急急忙忙收起行頭,匆匆離開了李家灣。

李耀金的道場沒能做完,就和他的二兒子小山一道被鄉鄰們草草安葬到後山的黃土坡上。

悲哀和恐怖象濃霧一樣彌漫在馬鬃嶺的群山上。

又過了8天,即古曆4月初8日。這一天,是馬鬃嶺的李家灣曆史上最慘痛的一天:

上午9時許,李佑生的長子李新階咽了氣;

上午10時許,李佑生的次子李惠階報了喪;

下午1時許,李佑生的大女兒李桃仙隨母而去;

下午6時許,李耀金的74歲的姑母李三姐告別了人世;

到4月11日,李佑生長媳、李新階之妻死。

從3月下旬到4月上旬,在不到20天的時間裏,李家灣先後死亡16人!

李佑生一家六口全部死絕!

李耀金一家五口全部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