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第一名死者:蔡桃兒(2 / 3)

譚學華大夫望了望女人痛苦的臉,點點頭,寬慰地說道:“蔡嫂子,先別急,我會盡心的,等化驗結果出來了,我會用最好的藥治她!”

譚學華說著,一邊拿起筆在病曆上寫道:“鼠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又提筆在“鼠疫”二字的下麵劃了兩道粗粗的紅杠,下意識地打上好幾個疑問號。他清醒地知道,今天距敵機投撒可疑物正好八天,蔡桃兒是昨晚發病的,符合鼠疫感染的潛伏期,從症狀看,病人突然高熱至40℃,頜下、腋窩、腹股溝等處的淋巴結均出現腫大……天啦,但願是我的誤診,是我的多疑!他站起身來,再一次走近蔡桃兒身邊。“如果這孩子真的是染上了鼠疫,那麼,常德的黎民百姓就將真的遭上巨大的劫難,幾天來日夜擔憂著的事情就將變成可怕的現實!”突然,幾聲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推門進來的正是醫院化驗室主任汪正宇。

譚大夫的心不覺猛跳起來:化驗結果出來了!汪正宇親自送來!這……

“譚院長,與敵機空投物中發現的完全一樣。”汪正宇顫抖著的聲音,在譚學華耳邊驟地鳴響。譚學華隻覺得腦袋裏“嗡”地一聲,雙目緊緊地盯著汪正宇遞過來的化驗單,下意識地自語道:“終於發生了!”

是的,常德曆史上的一場空前劫難終於從此發生了。這一天,是公元1941年11月12日。

譚學華極力使自己鎮靜下來。他一麵指示護士將病人送進病房隔離搶救,一麵派人向縣政府緊急報告。隨即,電波將常德發現鼠疫病人的消息迅速傳到耒陽縣城的湖南省政府和省衛生處,省政府又火速電告重慶國民政府。

當天下午,駐湘西的中國紅十字會總會救護總隊第二中隊接令趕到常德。中隊長錢保康和分隊長、奧地利醫生肯德隨譚學華大夫步入蔡桃兒的隔離病房。病人情況已進一步惡化,體溫升至41℃,出現出血傾向,從症狀和化驗結果看,病人無疑是鼠疫感染者。從病房出來,一直沉默著的肯德突然說道:

“不會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可怕了,上帝!”肯德聳了聳肩,攤開兩手對著譚學華說:“1925年6月,日本也在日內瓦議定書上簽過字的,世界禁止使用毒氣和細菌武器,難道日本軍隊都是瘋子?”

“可是,肯德醫生,我們麵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鼠疫病例。這個很快就要死去的小女孩告訴我們,她患的是可怕的鼠疫!她的症狀和化驗單支持這一點!”譚學華用英語對著肯德醫生說。

肯德依然搖著頭:“不可能!這不可能!上帝!”

譚學華歎了一聲氣,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一晚,他沒有回家。妻子璟儀傍晚時給他送來晚餐,看著他凹陷著的雙眼,心疼得流淚。他強打著精神給了璟儀一個笑臉,說:“回去吧,孩子們在家等你呢!”

璟儀回家去了。譚學華用冷水洗了個臉,覺得頭腦清醒了一些。他決定去縣政府。他要鄭達縣長相信,蔡桃兒是現已發現的第一例鼠疫病人,緊接著,就會有第二例、第三例……常德的黎民百姓,正要蒙受一場“天刑”!他要敦促鄭縣長趕緊組織民眾防疫自救。常德城中的長庚、啟明、沅安三鎮要挨戶組織滅鼠。城郊的鼠疫隔離醫院要立即著手籌建。對已發現鼠疫病人的街巷,要派警察嚴密封鎖,禁止人員出入,以防疫情擴散。他還要去找塗樂德院長談談,請他以美國教會醫生的名義向國際社會呼籲,爭取一批鼠疫疫苗和血清以作預防接種。譚學華的思緒突然被門外的一陣哭泣聲打破,推門進來的是蔡桃兒的母親。

“譚院長,求……求你救……救我的桃兒!”女人進門便“撲”地一聲跪在地上,朝譚學華不停地磕頭,額頭叩在地板上“咚咚”作響。譚學華急忙起身上前,雙手將女人從地上拉起。

“蔡嫂子,你莫哭!你莫哭!”譚學華扶著她坐到椅子上。僅僅一天時間,這個可憐的女人就象蒼老了二十歲,一綹頭發粘在額頭上,殷紅的血珠順著發梢一滴滴往下流。就在這短短的一個白天,這位母親逢人就磕頭,她磕破了自己的額頭,額頭上的血幹了又流,流了又幹……她求人救她的桃兒!桃兒是她的命啊!昨天還是又唱又跳的桃兒啊,怎麼一眨眼就病成了這個樣?下午,她要去病房看桃兒,守門的警察死命不讓她進去。她磕頭,直磕得額頭上血肉模糊,磕得守門的警察也陪著她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