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我普通話哪有你說得好啦。”上鋪忙用半推半就的不會卷舌音的南方京腔兒敷衍道。此人就是吃方便麵,聯想到的也是女孩的發辮。“趕明兒個我勻給你一個,國經的,怎麼樣?”
“唉!算了吧,沒用嗒。我的顴骨太寬了。我老家村裏都像我這樣,真後悔當初我爹我媽沒好好規劃一下。唉!都怪小時候吃得太次了,不像你呀,養得又白又胖又那麼性感又會進補……”
鬆鼠跳上另一個窗台,隻見一個學生一邊玩著梳子,一邊朗誦他爸的信給別人聽。“期中考試就要到了,你現在一定挺忙吧?功課還是要抓一抓的……”隻見梳子在他右手大拇指上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當然,我並不認為你的成績就代表了你的大學生活。”
“哈哈,你們瞧我爸多通情達理……”他長籲了一口氣,得意洋洋地看著眾人。
“操,我爸要像你爸那麼識相就好了。”一個聽眾把煙頭彈向暖氣,引發了暖氣片後麵蟑螂群落的片刻喧嘩與騷動。
念信的那個又玩起梳子把來。“那也不一定,人的思維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的嘛,今天的你爸不一定就是明天的你爸……”
“你爸才天天換樣呢。”
“呸!不堪入耳!”鬆鼠啐了一口,“一年前還在高中裏奮發有為的孩子怎麼墮落成這副樣子呢?”又跳到另一個窗台上去。從開著的窗戶縫裏迎麵撲來一股濃濃的腳臭味兒。想必是中文係宿舍無疑了。裏麵一個年輕的詩人,正在起勁兒地往長臉上抹雪花膏,朗誦《伯羅奔尼撒戰爭史》。詩人夜半興起的時候,是要點蠟寫詩的。因此這間宿舍遭過兩次火災,不僅剝奪了詩人評獎學金的權利,還株連到班級的優秀團支部資格。詩人盛產長詩與劇本。特別是一個詩劇,被譽為“刺向××樓的一把尖刀”。這××樓,當然是女生樓無疑了。鬆鼠雖然喜好文學,卻也不想做味道上的自我犧牲,便沿著排水管串到三樓去了。
“寂寞的,鴕鳥,總是,一個人,奔跑。”這是一間協和醫科大的宿舍,他們要在北大唱夠兩年,拿夠生物學學分才回協和。
又來到一間喜好文學的宿舍。牆上掛著卡夫卡長著尖尖招風耳的炭筆畫像,桌子上堆滿了德裏達、海德格爾、福克納。幾位同人正給書商攢《青少年必讀書目導讀》的稿子,第一本就是D.H.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
【按:除了齊澤克,所有現在用來裝×的卡爾維諾、村上春樹等,那時都有了。】
(很可惜呀,很可惜……很遺憾地不得不告知親愛的讀者……手稿的原文部分,到此,竟然就戛然而止了。因為,多年前的當時的作者,已經不想再寫下去了,而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備考GRE。他不想再忍受屢屢發生在卡拉OK包間裏,領導向友鄰領導的誇耀:“我們小×可是北大畢業,英語六級!來,給牛書記唱一首英文的!”作者的英文歌曲是拋磚引玉,好激發牛書記暢談一下在歐美公費旅遊的美好回憶,並鼓勵年輕人“一定要誌向遠大,以後才能有機會到國外開闊眼界,不要當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語重心長地說完這些,牛書記一般還要在眾星捧月中掀起新高潮,高瞻遠矚地一展歌喉唱最拿手的《我愛五指山我愛萬泉河》和《好一朵夜來香》。因此,作者為了躬行牛書記“到國外開闊眼界”的諄諄教誨,無心再寫童話。為了在周末能去海澱造紙廠和中關村禮堂去聽GRE串講而不是“加班”,作者把堵車、生病等等的謊都撒遍了。手稿中止的那一天,正是新東方的托福衝刺班結束和GRE周末班開講的日子。新東方對於後新時期高校學生的英語素質作出的貢獻不可磨滅,簡直如同恩格斯寫給拉薩爾的信中評價狄更斯的小說那樣:比所有編年史家做的加在一起都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