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冥沒有出聲。

樓玄披著雪白的狐裘,素青長袍掩下骨節分明的手,錦織的帕子掩嘴咳嗽。他的臉上蒼白如雪,看上去像冰瑩的瓷片,五官精致,俊俏的臉沒有半分柔氣,反而是一種利劍出鞘的鋒芒,又帶著謙謙君子的溫潤氣質。

樓玄隻手撩開了半麵簾子,寒冷的風貫徹進來,又是一番長長的咳嗽。但這次他沒有掩帕,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麵的皚皚白雪,眸中有歡喜和一抹旁人參不透的愁緒。“真冷啊!”聲音如冰雪般清澈,純淨而不含絲毫雜質。

又是一陣咳嗽,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手一顫抖,簾子也落了下來,錦帕掩唇,嫣紅的血異常刺目,紅中有黑色的血絲。

冥走到馬車跟前,刻意地忽視了虛弱的咳嗽聲,心中是長長一歎,“公子,下車吧。”接著又補了一句,“把披風係好,”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樓玄緩緩係上狐皮披掛,在冥的攙扶下落地,棉靴踩在綿軟的雪上,與之融為一片。

“公子,你先跟小二去房間吧。”接著又轉過身軀,道,“小二,你領公子去,我們要兩間上房。你指一下馬廄的位置,我去栓好就來。”語氣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樓玄微弓著身子,宛如蝶翼的纖長睫毛微微閃動,幽深的雙眸微微睜開,如同寒潭一般深不見底,“去吧,”聲音是那麼輕,風過無痕。

阿三沒敢多想,卻也感受到這位公子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從不凡的談吐,便知道必是世家貴族之類的大人物,自己沒必要得罪,也沒有得罪的膽子。

阿三在前麵帶路,步伐很輕,仿佛是害怕驚擾了冬日的寧靜。他走得很慢很慢,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腳印,身後傳來幾不可聞的歎息。

……

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上,群臣都畏縮著脖子懼於帝王的威嚴。鋥亮的階梯上,象征著王權的令人垂涎的寶座上,年輕的妖孽男子低低的笑出了聲。“嗬嗬嗬”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異常寧靜的金鑾殿裏,那樣細微的聲音,都顯得極為清晰,徹骨的寒意,從內心一點點地沁出。恍然間,冷汗已經牽爬上了背部,在聽不出喜怒的笑聲中,眾臣的身體開始戰栗,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即將發怒的前兆。

三年前,新帝登基,朝野蠢蠢欲動,新帝是並不受寵的皇子,且從小就被放在別處生養,不聞不問。在這場皇子奪位中,各方各派都大傷元氣,最後皇帝遺旨上居然寫的不是任何一個受寵的皇子,而是這個幾乎被遺忘掉的皇子。於是,野心開始滋長。眾人都覺得新帝會是個膿包,在這場權野之爭中撿了個皇位,幾天便無法保全,事實卻大出所料。

新帝剛一登基,不顧眾臣反對,以鐵血的手段清除了所有爭位之黨,幾位皇子及其黨羽皆被殺害,竟無一人生還。複而以雷霆手段打壓得勢的朝中重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朝堂中替換上新的血液。改朝換代,不過晝夜之間。

那幾個夜晚,可真謂是心驚膽戰。

民間的暴動,官員的反抗和勾結都如同綿綿細雨,經不起大的風浪便被扼殺在搖籃中。夜間哀嚎陣陣,鮮血將街道衝洗了一遍,將這座至高無上的皇城變成了人間煉獄。眾臣都安身立命,唯恐自身受到半分波及,百姓人人自危,連流言都止了聲息。

沒有人知道新帝哪裏來的此等實力,現實早已狠狠地扇了每個人一個巴掌,事實擺在眼前,無人敢不屈服。

這是怎樣鐵血的手段!

又是怎樣駭人的氣魄!

一係列變動後是暴風雨後的寧靜,沒有人再敢質疑,甚至連新帝下的更名改姓都隻敢默默配合。即使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行為,都沒有人敢質疑半分。

從此樓姓王朝更名為君姓王朝。

然而還有三件是成了未解之謎。其一是新帝殺掉了眾多皇子,卻偏偏隻留下九皇子,不聞不問,也從來不管九皇子的勢力增長到多麼大,不在意便顯得更為刻意。另一件事,新帝登基後,廢黜後宮,令停選秀,仿佛除了朝政不會將心用於他處。此做法自然引起多方不滿,前朝後殿平衡被打破,新帝卻是一意孤行,甚至以宰相殺雞儆猴,成為了曆朝曆代唯一一位清心寡欲的黃帝。甚至還有一件秘辛,更是所知者甚少,據傳跟新帝的私事有關,便更加無人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