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崔明禮在和崔建功分手時心裏感到些許不平:十二軍在最關鍵的時候開到上甘嶺,幫著打下了這場硬仗,可是在對外宣傳中,上麵卻要求統一用十五軍的名義,因為十二軍是配屬十五軍的……
十二軍最後撤離上甘嶺的是一○六團。在道德洞十五軍指揮所,軍長秦基偉接見了一○六團團長武效賢和其他團級指揮員,誇獎這個團“打得頑強,打得技巧,一直打到了底……”
在歡送一○六團勝利歸建的晚會上,十五軍參謀長張蘊鈺代表十五軍贈送給該團一麵錦旗,上麵繡著“主動靈活,英勇頑強”八個大字。掌聲中,團長武效賢接過這麵錦旗的時候,並不知道遠在穀山軍部駐地的新婚妻子杜念滬正在為他擔心。當時杜念滬在十二軍幹部處工作,“聽幹部處長講,武團長要受處分,問是什麼原因?說是他不聽指揮。我們是一九五二年結的婚,新婚不久,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受……”
在西霞洞三兵團指揮部駐地,被王近山代司令員派往上甘嶺前沿的兵團作戰參謀吳安良已返回兵團。他在向王近山彙報情況時,發現了一個問題:吳安良想起抗日戰爭時期,一九四二年,一次指導員給大家作報告,說大家都是革命骨幹,將來都要準備當幹部。吳安良當時說了句牢騷話:等咱們當了幹部,這一茬人差不多都死完了!王近山恰巧聽到這句牢騷話,把吳安良狠批了一頓。以後,吳安良真當了幹部,而王近山卻沒忘記他的牢騷話。在吳安良當了連長時,王近山打趣地問他:“連長大人,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吧?”吳安良當營長時,王近山又打趣地問他:“營長大人,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吧?”唯獨上甘嶺這一仗下來,吳安良向王近山彙報,十五軍和十二軍的許多營、連,打得都換了一茬人,有的連甚至換了兩茬人。王近山聽到吳安良的彙報,卻“沒有想起當年我發牢騷的話”,而且,從那以後,吳安良“再也沒有發現王近山與他開以前那個玩笑……”
吳安良說,在三兵團打完上甘嶺戰役,轉往東海岸實施抗登陸作戰準備時,“王司令員的心情並不輕鬆,沒有看到他表現出剛剛結束一場勝仗的喜悅……說起來,這是王近山這員猛將一生中指揮的最後一場戰役……”
而美第八集團軍司令官範弗裏特上將同王近山一樣,也結束了他一生中指揮的最後一場戰役。而且,他即將要告別軍界,心情甚為沮喪。
不久前,十二月二日,新當選的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飛來朝鮮訪問。範弗裏特和克拉克前去機場迎接。據陪同艾森豪威爾來訪的布萊德利將軍說,當時,“克拉克和範弗裏特提出了一項新的作戰計劃:讓第八集團軍推進到朝鮮蜂腰部(平壤至元山),同時對中國實施海空作戰。為完成這一地麵作戰,還需增加八個師。他們打算使用蔣介石的一些部隊,還要求認真考慮使用原子武器的問題。”對於這個“帶有麥克阿瑟味道”的作戰計劃,布萊德利說,“艾森豪威爾避免討論這一計劃,有意避免”,“自然,克拉克和範弗裏特感到十分生氣。”
範弗裏特陪同艾森豪威爾一行視察了軍事司令部和前線戰場。兩天後,送走了新任總統,他自己也開始打點行裝,準備退役回國。這時候,另一位美國將軍馬克斯韋爾·泰勒已被通知即將接替第八集團軍司令官這個“並不怎麼令人羨慕的職位”。
一九五三年一月初,十五軍最後撤離了上甘嶺,將上甘嶺防禦陣地移交二十四軍,十五軍則奉命開赴東海岸元山地區進行防止敵人登陸作戰的準備。在此之前,十二軍已先期開往東海岸。
離開上甘嶺之前,十五軍經請示兵團首長,決定在五聖山上為上甘嶺戰役犧牲的烈士刻幾塊碑。圖書員畢開文和另外六名同誌接受了這個任務。他們在山嶺上蓋起小鐵匠爐來鍛打鏨子,開始在山崖的石壁上刻字。從元旦那天開始,經過十天頂風冒雪的緊張工作,他們刻成了三塊碑。三塊碑的碑文分別是:
“中國人民誌願軍馬特洛索夫式的特等功臣、特級英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英雄黃繼光同誌以身許國永垂不朽!”
“中國人民誌願軍特等功臣楊根思式英雄朱有光、王萬成同誌永垂不朽!”
“上甘嶺戰役中犧牲的烈士永垂不朽!”
碑刻在五聖山上,而埋葬烈士的大墳墓則是南邊不遠處的上甘嶺。並且,那實際上是一座中美韓三國士兵的合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