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排長胡升高以步話機向營指揮所發出到位信號。至二十一點十分,權銀剛和王聚新等人“得知各班均已到位,並完成了一切準備,遂發出衝擊信號。”
此次反擊相當順利。據權銀剛回憶,“激戰不過十分鍾,殲敵一個半班,我僅傷四人,六號陣地又回到我方手中。”
這次反擊的成功,使權銀剛等人“從困境中看到了希望”。他們幾個人商量以後,向團指揮所提出改變戰法的建議。
權銀剛等人的建議提得正是時候,其時,團長武效賢等人也正在琢磨改變打法的事,可謂上下不謀而合。
但是,武效賢沒有料到,當他們將改變戰法的建議上報到軍前指後,並沒有很快得到肯定的答複。李德生副軍長要他們到德山峴軍前線指揮所麵議。
武效賢和政委於永賢一起來到德山峴軍前線指揮所。當時,武效賢“心裏打定主意一定要堅持改變戰法”。他對李德生說:“打法不改不行。按三十一師的打法,先是炮火準備,然後炮火延伸步兵衝擊,可敵人摸著規律了,一看我炮火延伸,敵人就開炮,使我們損失很大。我三天給打掉四個連……這樣不行!”
隨後,武效賢等向李德生詳細彙報了改變戰法的具體方案。之後,就見“李德生副軍長沉了一陣,提出一個問題:不改變戰法,一○六團需要幾天時間全部恢複並鞏固北山陣地?改變戰法後需要多少時間?”
武效賢的答複是:“如不改變戰法,按前一階段我團四個連隊打三天計劃,還可與敵爭奪四至五天;如改變戰法,兩個星期後可恢複並鞏固陣地,可以打到底、收攤子……”
李德生說:“時間要縮短,一周,七天時間!”
武效賢沒敢答應。他大膽向李德生解釋為什麼七天拿不下來:
“當時,李德生一定要我七天全部恢複並鞏固陣地。我說不行,拿不下來。其他困難能克服,人和炮彈卻不能共存。戰士從坑道出來,要走五百多米才能至陣地,幾排炮就給拍光了。再勇敢,見不到敵人的麵,就完了……我必須有充分的準備時間。白天可用火力封鎖陣地,讓敵人也上不去;晚上以少數人控製製高點,主力展開構築工事,在山上挖貓耳洞,五十米挖一個。第一晚上挖成個小的;第二晚上再擴展成可藏兩個人的;第三晚上再擴成可藏一個小組;到半山腰再挖一個屯兵坑道,離主峰三十米……這樣既可迅速出擊敵人,又可躲避敵人火力,鞏固陣地不失守。可是要做到這些都需要一定的時間……”
但李德生還是嫌武效賢提出的兩個星期的時間太長。“也許是十五軍秦軍長對李德生壓力大,也許是兵團已決定十二軍前線指揮所撤下,因此李副軍長想盡快結束戰鬥,但不管怎麼說,前方指揮員最有發言權,總不能脫離實際要求部隊。”武效賢這樣想著,見同來的於永賢政委和師參謀長蔣科都不敢多說什麼,隻得自己鬥膽陳詞。他對李德生說:“李副軍長,你要不采取我的意見。那我一○六團打光拉倒,到我犧牲為止;要按我的打法,鞏固不了北山陣地你殺我的頭!”
問題僵在這兒了。沉默片刻後,武效賢終於長籲一口氣,他看到李德生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說:“那就按你們的意見打吧,不過要盡量快一點。”
作戰方案確定後不久,李德生就率十二軍前線指揮所撤離了上甘嶺。而一○六團被留下來,歸十五軍二十九師指揮,繼續完成恢複並鞏固五三七點七高地北山陣地的作戰任務。
這以後,一○六團的戰鬥,用該團於永賢政委的話說,“仗給打活了。”
他們不再堅持以往的“陣地每失必反”,而是集中力量守往主要陣地,對其他陣地則以火力控製,“即使敵人占了,無非是徒然增大傷亡,最終還得撤下去。”
在進攻中不讓敵人摸到規律:“有時前半夜進攻,有時後半夜;有時炮火準備,有時不炮火準備,采取偷襲,搞得敵人防不勝防。”在防守中,用小兵群戰法。“你來一個連,我隻出一個班;你來一個排,我隻出一個小組。兵力少,全打光也是以少勝多……”
當然,更重要的是“部隊一麵作戰,一麵搶修坑道工事”。於永賢政委說:“在敵人炮火下修坑道是極困難的,選擇坑道口既要注意隱蔽,又要適合作戰需要。要先除掉被炮火打鬆了的浮土,挖掘隻能用鍬稿,挖深後才能用炸藥。而排煙、出渣都要隱蔽進行,防止坑道口被敵人發覺後進行轟炸破壞。戰士們邊作戰邊挖掘工事,體力消耗相當大……”
經一周緊張作業,北山陣地上又形成了新的工事體係:在一號陣地上共挖五條坑道,各長十七米,另有屯兵洞十二個;在二號陣地上挖坑道一條,長二十米;九號陣地修複了一條長十九米的坑道;在六號陣地主峰岩石下開掘了一條堅石坑道和五個避彈坑……這些工事基本上可以容納一個營的兵力和團以下的火炮及糧彈儲存,使防守部隊越打越主動,逐步站穩了腳跟。
武效賢回想當年,自豪地說:“我一個一○六團打了韓國偽二師、九師三個團。守陣地二十多天,完成了‘打到底,收攤子’的任務。當時,偽軍的報話機罵一○六團,讓我們的翻譯給監聽到了,敵人罵一○六團最狡猾,最難以對付。事實說明,我們的做法是對的,有利於作戰,為十二軍爭了光。可結果卻對我個人不利,軍裏認為我怕傷亡,不聽指揮。李德生批我驕傲自滿,李震軍政委還要撤職留任我……上甘嶺回來後開團以上幹部會,李副軍長說,你武效賢驕傲什麼?沒三十一師的經驗你能打好?我當時真有氣呀……上甘嶺打完下來,四十五師崔建功歡送我們;二十九師張顯揚師長請我去介紹經驗,十五軍參謀長張蘊鈺也表揚我;兵團王蘊瑞參謀長也說我們打得好,機智靈活,就是回到十二軍迎頭打了我一棒……一九五五年授銜扣了我分,定我中校——九十一團李長生和我一樣資曆的團長定了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