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何曉雲前腳剛走，公司就出了事兒。這天，張輝氣急敗壞地找到陸學鋒。
“陸總，‘綠野’公司的張總打來電話要求退貨。”張輝一臉無奈地說。
“為什麼？我們的添加劑不是質量很好嗎？價格也是投標下來的。”陸學鋒感到有些奇怪。
“不是，是我們搭售的水泥，他們說質量太差！”
“怎麼會？”陸學鋒更加奇怪了，由於三豐水泥廠進行設備改造，暫停生產，以前合資廠的存貨已經賣完。公司購進的“四海水泥”比合資廠的質量還好，成本當然也高一些。為了保持供貨關係，公司一分錢不掙，還搭上運費。“難道‘四海’公司以次充好？”
“不是‘四海’公司的。何總講了，‘綠野’公司這一單合同價格太低，隻能用我們自己的，要不就賠大發了。以前，我們一直是供應他們‘三豐水泥’。”張輝解釋道。
“不對啊，‘三豐水泥’？我們上個月就沒有庫存了呀。”陸學鋒還是不理解。
“我們這邊兒是沒有了，可公司在廊房的大庫裏還有不少。我就派人拉去了。”
“誰叫你做的？”陸學鋒明白了，何曉雲走前曾交代過，廊房大庫的存貨是以前鄉鎮廠的，質量很差，這次收購幾乎都沒考慮，做了報廢處理。為了盡早清庫，公司製定了極為優惠的價格，給銷售員的提成也非常高。但是，那批水泥隻能用於蓋個平房或砌個臨時院牆之類的，哪能用於高層建築？張輝一定是貪圖那高額提成，私自做主就給賣了。不能不令人生氣。
“何總說了，讓我們銷售員積極推銷那批水泥，爭取在三個月內完成。”張輝似乎還挺有道理。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那批水泥能蓋高層嗎？”
“反正澆在地下，也沒人看得見。張總就是嫌回扣給少了，沒事兒找事兒。我探聽過了，塞給他二、三十萬這事兒就可以了。”
“胡說，基礎就更不能亂來。我可不想因為我們而出現‘豆腐渣’工程。出了事兒，誰都兜不起！”
“可現在退貨也晚了，張總還要求賠償損失，張口要五十萬呢。”
“誰說退貨啦？我們供他們‘四海水泥’。”
“那可不成，我算過了，這麼一折騰，公司至少得賠八十來萬，要是他們再要誤工損失，那就是一百多萬！陸總，我看還是給他錢把事兒了了，要不，我個人墊一半？還不如不向您請示呢。”張輝這叫一個後悔，要是不跟陸學鋒講，他自己出點兒“血”，算下來還能落下個十萬、八萬。這下好，提成拿不到不說，公司受這麼大損失，沒準兒連他賣添加劑的提成都得搭上。
“既然讓我知道了，這事兒就不能這麼辦。別的事情都好說，質量可是人命關天的。”陸學鋒態度很堅決。第一，不能用這批水泥，第二，不能退貨，就算用“四海”水泥要多賠幾十萬，也不能讓別的供貨商插上一杠子，那樣，以後再想供貨就麻煩了。“你把張總的電話號碼給我，我來處理這件事兒。”
陸學鋒終於自己動用了一次“後宮”，金玉寶笑他到底開竅了。沒想到張總張伯軍竟是陸學鋒清華同一屆的同學，提了幾個人名，兩人都認識，於是，事情變得好辦了。
“陸學鋒，怎麼你這無線電的高才生也幹上我們這一行，不嫌‘搞土木工程的人就是粗野’？”張伯軍笑道。
“你還記得這句台詞？”陸學鋒不禁莞爾。當年在清華大禮堂放影日本電影“金環蝕”，裏麵有這麼一句台詞兒，聽後，全場一陣狂笑，搞得土木工程係的同學一個月抬不起頭。
“那還能忘，為這兒，差一點兒女朋友都吹了。”回憶年輕時的往事，總是令人愉快的，無形之中把二人的關係拉近了。
“張伯軍，有個問題我有點兒疑惑，我問了你別在意。”陸學鋒好奇心很重，但又非常謹慎。
“沒關係，什麼事兒都可以問。這人隻要‘一塊兒下過鄉，一塊兒抗過槍，一塊兒同過窗，一塊兒嫖過娼。’四樣兒沾上一樣就可以無話不談。你我占了一樣半，有什麼話，盡管說就是。”張伯軍看來有點兒喝多了。
“怎麼是一樣半？”
“同窗算一樣，**算半回，進了這‘後宮’的能有幾個幹淨？”
“哎喲，那我可得注意名節了。”陸學鋒半開玩笑道。“我奇怪你的‘綠野’公司規模也不小，你怎麼會貪圖張輝那點兒小錢，拿質量開玩笑。那批水泥是絕對不能用的。”清華的畢業生不應該做這等事的啊。後半句話，陸學鋒沒說出口。
“我可不像何總，我不是老板，我隻是打工的總經理。‘綠野’公司的後台是國家部委，給當官兒的掙錢。名義上是國有企業，工資不高，我自己不撈點兒外快怎麼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以前何總給我錢是不假，這也瞞不了你，但你們掙得更多啊。這次要不是招標，價格也不會下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拿人命開玩笑。跟你說實話，這次要不是你來，我們就打算退貨。我才不會要張輝那點兒小錢。他小子打錯了算盤。”
“但你們的價格壓得太低了，我們要供給你們的‘四海’水泥質量超過你們的要求，我們要賠本賣，而且你還要罰我們誤工費。能不能把價格抬一點兒？”
“價格是動不了了，誤工費可以不要。好在我提前驗了貨，還沒用到工地，要不然返工損失就大了，你們不賠也不行。至於你們的損失，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簽個兩年的供貨合同，價格就照這次，如果市場變化大，我們再加個係數，你提供質量好的‘三豐’水泥。你們是有賺頭的，我那份兒就看你的了。”
“行，質量你放心，不達標我絕不賣。你那份兒我給你加一個點。這批‘四海’水泥，雖然我們虧了，但還照老規矩，給你3個點。”陸學鋒心裏算好了，按目前供給“綠野”公司的價格，要比供給楊大偉和金玉寶的高20%，就算給張伯軍加1%的回扣，也才有4%，公司大有賺頭。況且，還可以省下給張輝的1.5%提成。他竟然忘了這提成應該是他自己的。
“好，痛快。那咱們一言為定，你就來起草合同吧。另外，這批水泥我們自己去拉，順便把退貨送回去，就說是趕工期，反正我們的車也閑著，給你們省點兒運費。”張伯軍非常高興，慷點兒國家的慨他是不在乎的。
“那就多謝了，合同明天我就準備好，後天你就可以安排運輸。”陸學鋒長出了一口氣。
二人談得投機，竟把“嘉儀”和“蓉兒”晾在一旁，她倆都快睡著了。小費當然還是要給，一人五百，張伯軍搶著付了。事後，金玉寶“大罵”陸學鋒有“福”不會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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