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喝高了 雜記(1 / 3)

陸學鋒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白酒,他自己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點兒酒量,比起他們“酒精”沙場的幾位,竟沒落到下風。隻是嘴上沒了把門的,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自我表現感覺良好,還笑話兒他人的醉態。直到出門吹了點兒風,看到夜空中有兩個月亮,他才意識到的確喝多了。

“菜包子”露了“餡”—吐了一地。他真是沒眼力勁兒,竟吐到金總、楊總的褲腳和鞋上。嚇得他酒醒了大半兒,臉紅得像在錄像帶中的情景一樣。他連忙跪在地上,拿餐巾給二位一陣亂抹,嘴裏還不住地賠不是。金玉寶氣得差點兒踹他一腳,楊大偉倒顯得無所謂,眯上眼,快睡著了。

隻有唐淑華最清醒,她去衛生間“摳”過好幾回,把酒吐了一大半兒。回來後,她叫來服務員收拾“殘局”,伺候幾位爺回家,指揮倜儻,調度有方。

金玉寶幾乎是被豆兒和三兒架上的車,嘴裏不停喊著:“大哥,咱再喝上三杯。”直到車門關上,黑色的奔馳600緩緩開走。

楊大偉還算好,隻是下樓梯時讓司機扶了一下,出門後自己鑽進了“大林肯”。

楊大偉的司機叫崔大海,以前在他爸爸楊海陽手下當兵,也是司機。“藍天”實業被合並後,崔大海就一直跟著楊大偉,十來年了,忠心耿耿,行事謹慎,從未出過差錯。要不是放了崔三兒,崔大海向他表示感謝,楊大偉早就忘記崔大海是崔三兒的二哥,等他反應過來,驚出了一身冷汗!楊大偉不禁問:“大海,我抓崔三兒的時候,你怎麼不攔著我?”崔大海答道:“首長辦公事,我怎麼可以攔?我弟弟犯了事兒,您不去,也有人會收拾他。您講情麵把他放了,所以我謝謝您。”話說得雖然不錯,可楊大偉開始不放心了:崔三兒是“金大牙”的鐵杆兒,他二哥給我開車!司機可是知道老總活動最多的人,要是哪天泄露點兒機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楊大偉決定盡快更換司機,可如何安排崔大海呢?有了,那天崔大林向他來借錢,這倒是個機會。大崔早就不在中學教體育了,自己開了一個健身俱樂部,生意興隆得很,連趙霞老師都停薪留職幫他幹上了。最近要擴大經營,於是趙霞想到了當“大款”的學生楊大偉。借錢?楊大偉是不肯的,但健身俱樂部好像是個不錯的生意,投點兒資,他倒是可以考慮。正好,安排了崔大海。

“大海。”楊大偉帶著三分醉意,坐在車裏說道:“前幾天你哥和你嫂趙老師管我來借錢,我沒借。你也知道,咱公司最近資金短缺,哪兒都要錢。”

“首長,這我知道。我也跟我哥嫂講了,生意做得越大越沒錢,資金都放到項目上去了,誰都不會留在手上。就算你出的利息比銀行高一倍,都未必有做生意的願意借給你。”崔大海邊開車邊回答,顯然,他和大崔說過此事。

“現在,我手頭正好有筆閑錢,想投點兒資。你能不能和大崔商量一下,我投資入股他一個健身館,你去當經理,代表咱們‘藍城’實業。”

“那成嗎?誰來給您開車啊?”

“這你就甭管了,你開車快三十年了,也該休息休息,我可以另找別人。”

“可我除了開車,啥也不會啊。”

“跟你哥學啊。現在當經理最容易,看好人就行了。工資待遇比當司機高許多,還有提成。”

“那我去說說看。”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天下午你叫大崔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咱們速戰速決。”

“謝謝首長。”

安排完畢,楊大偉長舒了一口氣,他這叫一石三鳥:首先調走了崔大海,免除了隱患;第二給了大崔和趙老師的麵子,以後在同學麵前也有吹牛的資本,崔三兒也得買我的好,沒準兒將來用得上;再者,這是個賺錢的買賣,派崔大海去可以放心,他忠心耿耿。楊大偉越想越得意,在後座上睡著了。

陸學鋒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家,喝多是一方麵,主要是因為修路,大街上沒一塊兒平地。回國才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這個世界真精彩,像演電影一樣。

躺在床上,陸學鋒翻來覆去睡不著,酒精燒得他難受,心裏還不停地想著一個問題:你能適應這個世界嗎?

昨天和唐淑華聊完天兒,陸學鋒就發誓要順應潮流,可今天看看,你順應得了嗎?不說別的,金玉寶指的四條“道兒”,你能走得通哪一條?

先說“紅道”,你既不會賣身投靠,本身也不是當官兒的料,更別說替別人“跑官兒”了。賣身投靠,大概蔡國慶做得不錯,人家從小就會打小報告,拍馬屁;“跑官兒”,楊大偉算得上是“祖傳”。你陸學鋒天生就是一個清高的命,去教書還差不多。不過聽說現在大學也不清靜,拿著學生掙開了錢,開發創收就更甭提,最近還出了什麼“學術腐敗”,真是會創造名詞。

“**”,大家“做局”,坑害國家利益,然後輪流坐莊。聽著倒是滿守“規矩”,但這是朱小強的“規矩”,和賭博出老千兒差不多。陸學鋒出出主意,想個歪點子倒是可以,腦子好使。搞真格的你恐怕不屑出手了,準確說,是不敢。

“白道”,辦事兒拿錢現在已成為“規矩”,你不這麼做已經無法生存,連這點兒你還有良心譴責,還提什麼玩點兒“貓膩兒”?下下狠心,這點兒心理障礙還是可以克服,隻不過你休想比別人做得自然天成,得心應手罷了。

“**”,還是留給金玉寶去玩兒吧,你最好偃旗息鼓,修身養性,家裏呆著吧。

想著想著,一個陸學鋒思索了許久的問題突然又冒了出來:現在中國人怕什麼?沒有他們不敢賄賂的官兒,沒有他們不敢設的“局”,沒有他們不敢拿的錢,沒有他們不敢上的床,“愛滋”都不怕,還管什麼道德。他們不信天,不信神,不信因果報應,隻信“掙錢是硬道理”。毛主席說“中國人死都不怕”,真是太偉大了。

思來想去,陸學鋒發現中國人最終還是有一怕—怕“窮”,怕沒錢。為了消除內心對“窮”的恐懼,這可是積澱了多少代的恐懼,我們(陸學鋒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慚愧,但必須麵對)可以無視所有清規戒律,宗教信仰。萬幸啊,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信仰的時代。否則,那些“牢籠鎖鏈”會約束我們的經濟“活力”,在各種“道”上不能全速行駛;那些“精神**”會麻痹我們的神經,削弱我們對錢的渴望,對“富”的追求。

我不信,我們的精神空虛;我不信,所以我不怕,我們的精神最自由,最幸福。自由萬歲!

胡思亂想中,陸學鋒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些天,金玉翠華的心裏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她和呂思晶的婚事已經進入“倒記時”,守了三十多年,她終於修成正果,那呂思晶還是京劇界的“領軍人物”。當然她明白,這個封號有她大半兒功勞。憂的是兒子金玉寶,那麼大的一個“金華”地產交給他,她還真是不放心。這不,沒幹幾天,就捅個婁子,丟塊兒地,損失點兒錢不算啥,怕的是叫真兒查起來,抖出那兒點“髒”事兒,把公司搞垮了。

要說金玉翠華創建“金玉”地產也真夠不容易的。一開始,就靠著三件、五件兒地從倉庫裏向外倒文物,跟做賊似的。起初還看不出來,時間久了,原來滿滿當當的庫房就顯出空來。雖然是沒人管的,但萬一有一天有人想起來看一看,那豈不是要露餡兒?得想一個長久之計。

還是黃四兒老道,他讓金玉翠華以獨資“承包”的方式,事實上把街道工藝美術廠買下來,每年上交一百萬,十年後廠歸金玉翠華所有,倉庫連同原來她娘兒倆的兩間小屋,全改造為住房,那點兒“廢品”,作價十萬處理給她。那時,廠裏就會做些絹人、絹花兒的,一年的產值才十幾萬,刨除成本,發了工資,上交不了幾千塊錢,有時還得倒貼錢來發工資。一千萬!七九年時候,人們做夢都沒想過這麼多錢,廠領導立即就答應了全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