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被殺的女兒(3 / 3)

她可把握的就像近在眼前的英韻的身體,融會著清霧繚繞的記憶,形成一條靈性的河流,湧動在她心間,它浮起冥河中陰鬱的水波,卻又閃射出自然之輝光。岑嵐感覺著從未有過、上天入地的融合,英韻的感覺滲透了她的人生,沒有女兒她將無知於自身的虛化……

“時間到了,夫人!”一旁的女警推了迷幻的岑嵐一下。

岑嵐清醒過來了,殯葬人員走上前來,岑嵐看看他們,她又急切地撲伏到英韻的遺體上,她不放女兒的樣子讓他們很為難。

軍警見狀想要上去,那個女殯葬員連忙靠近岑嵐。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後接觸英韻身體的女人,就在半小時前,她為英韻清洗掉身上被槍殺後留下的大片大片的血跡,但她不會告訴可憐的女孩子的母親自己所見的慘狀。

“夫人,讓你的女兒安安靜靜地走吧。”

岑嵐淚眼模糊的抬起頭,女殯葬員仁善地扶住她。岑嵐依靠在女殯葬員的身上,她緊抓英韻的雙手已被男殯葬員輕輕拉開,“對不起了,夫人。”

岑嵐與女殯葬員一起看著男殯葬員把載著英韻遺體的靈車慢慢推進焚屍間,她耳邊隻聽見女殯葬員低低的說,“讓她走吧,她是個好孩子。”

英韻的骨灰在當天中午十一點多鍾,由岑家的親人帶回了太正路32號岑公館。

岑家載著英韻骨灰的“蘭鳥”車的後麵緊隨著幾輛警車,岑公館附近的道路已被封鎖,岑公館的周圍布滿了武裝的軍警,軍政府生怕有人鬧事,禁止所有非岑家親屬的人員出入岑家,才子社的同仁雖然獲悉了這個消息,也隻能含恨作罷了。

這天,岑家所有的成員都在底樓的大廳裏等候英韻的歸來,嚴濟生父子和明玫是在岑家通宵等待的。對這事最感震驚的是可桑,他從來不知道英韻的存在,如今英韻以如此悲慘的方式呈現了她的命運,作為同母兄弟的可桑的年輕、單純的靈魂一下子被摧空了。

按軍政府的強令,岑家不能為英韻公開舉行任何追悼儀式,一切的哀思與追念僅僅局限於岑家親屬的狹小範圍內。

岑嵐捧著女兒骨灰走進自家客廳,滿眼隻見默然站立的岑家的子孫,都是男孩子,唯一的女孩子現在就在她手中深褐色的骨灰盒裏了。

“回來了?”坐在沙發裏的岑山慢慢站起身,他的聲音裏再也沒有往日的雄威,即使當年他的妻子病逝、女兒淪落都不及這次英韻被殺那麼刺激他的心神,英韻的死實在是過於慘烈了,而且又是那麼突然、不應該。

岑嵐低弱地答應,“是的,爸爸。”

岑山看著裝著外孫女骨灰的骨灰盒,身體不由搖晃了起來,一旁的傭人連忙上前扶住他,岑山大歎了一口氣。

“爸爸!”岑崴也攙扶住岑山,他看見年已七旬的老父眼淚正在眼裏打轉。

岑山強行抑製著悲痛,“不要緊……”傭人連忙把他扶到一邊的房間休息。

“阿嵐……”濟生走上前,岑嵐在他的兩片閃光的眼鏡後麵看見了不變的寬仁。

“濟生……”濟生的兩隻手緊緊摁在岑嵐捧著骨灰的雙手上。

“媽!”可森與明玫一起走到岑嵐麵前,他們望著那隻小小的骨灰盒。

明玫沒有了以前的驕橫,英韻的死已經抹掉了她內心的所有不平,“太可憐了……”她在心底連連念叨,“這都是為了什麼呀?”

岑嵐想起英韻對這雙情侶的祝福,她點點頭,“英韻要我替她向你們祝福,可森,明玫……”她聲音低得自己都聽不見了。

明玫眼淚下來了,“媽……”她低下頭。可森咬住嘴唇,他早已不知如何感覺英韻的死了。

岑嵐的侄子們圍了過來,岑家的子孫們一個個挺秀俊偉,在他們年輕、華貴的體表上留下的全是安逸生活的幸福印記,對於素不相識的英韻,悲痛是需要感情的想象才能真正喚起,他們的臉上大都憂鬱,沉默表示了他們作為親屬的一致悲哀。

岑嵐看著生氣勃勃的男孩們,“英韻,你怎麼這麼苦啊!”

然而,岑嵐一與兒子的目光接觸,她的手虛軟了。

“媽……”可桑哭叫著撲到她的麵前,他的手與母親的手一起放在英韻的骨灰盒上。

岑嵐哀痛地,“她是你姐姐,可惜,你們從來就不認識。”

“姐……”可桑的眼淚不停地掉落在英韻的骨灰盒上,這間客廳裏,除了母親之外,他是與英韻的血緣關係最親近的人了,可是英韻與他等同於陌生人。

可桑傷心的哭泣,梁敏過來,“可桑,我們扶你媽上樓吧。”

英韻的靈堂設在了岑嵐的房間,岑嵐跨進房間後,她的手都快抬不起來了。梁敏與可桑連忙幫岑嵐把英韻的骨灰盒放到櫃子上,梁敏朝著牆上掛著的英韻的遺像說,“英韻,你媽媽已經帶你回家了。”

英韻的遺像是畢業前兩個禮拜拍攝的,本來是作為畢業照,現在卻派了這種用場。

岑嵐被梁敏與兒子扶到床上,她靠在床頭,兩眼不停地在女兒的骨灰盒與遺像之間遊離,她的眼睛已經幹涸,不再流淚。

遺像裏的英韻,一雙清明有神、自若的眼睛,俊秀的劍眉透散著聰慧,柔和的嘴唇蘊含著學業有成、誌得意滿的沉著與喜悅。

這張英韻生前的最後留影充滿了岑嵐愛悅的女兒的學生氣,俊明,純真,誌氣昂揚下的奕奕神采,那時的英韻是多麼想回到她的懷抱幸福生活。這張照片中的英韻和獄中堅毅、勇敢的英韻是一致的,女兒在她心目中已是個無愧的英雄了,而充滿書生氣的英雄無論如何也是可憐愛的。與這樣的女兒相對,岑嵐不是在品嚐天國的甘泉?那已處於完成狀態的完美的英韻,不正是英韻翻譯的《永恒的天使》中那個“獻給母親的最慈悲的聖禮”?

岑嵐淒絕地對遺像中的女兒說,“英韻,你最終隻是一種讓我仰望的虛幻的存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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