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母與女——第一天(2 / 3)

“媽,他們怎麼會答應你來這兒?”

岑嵐眼前立刻出現自己跪求熊芯的屈辱場景,“為了你,媽媽沒有做不到的。”

英韻望著母親,這張曆經風霜的婦人的臉有著她一直渴欲的母性的慈柔與婦性的豐潤,她第一次向母親表露女兒的恬適,“媽……我總覺得見不到你了。”

岑嵐撩撥英韻的頭發,“媽怎麼會放棄?”

英韻沒有從母親的眼裏看到絲毫的怨責,她不知自己與母親究竟能夠相處多少時間,她不敢問,她知道母親的再度出現一定又使岑家付出巨大代價,一想及此,她就愧恨難當。

岑嵐不願隻有數日生命期的女兒有任何的不幸感,她坐在英韻床邊,不舍地摟著她,她以她的撫愛使英韻的眼睛向她傳來陣陣激動的波潮,幸福像十月的陽光毫不慳吝地射入這間十平米的獄室。

這日,精美的菜肴送到了英韻與岑嵐的麵前,英韻心裏明白這是臨刑的標誌,她怕母親覺察她的心思,柔和地,“我好久沒吃到這麼好的東西了。”

岑嵐是個遍嚐珍饈的貴婦,她懂得沒有享受過豪華生活的女兒的純真性,她多想帶著女兒走遍京城所有的高級飯店,讓每一盤佳肴填補自己對女兒的虧欠。

岑嵐指著一個像公園裏裁剪整齊的草坪的菜說,“這個菜叫芳草地,是著名西點,英韻多吃一點。”

英韻一口一口地吞吃著“芳草地”,芳草地不正是她與母親共處的樂園?

“媽,你以前也是聖大的學生?”

“是的,不過我是外語係的。”

“阿奶沒有告訴我,她隻說你是大學裏的……”英韻想,如果阿奶告訴自己母親也是聖大的學生,她就可以在聖大的校友錄裏尋找母親的線索。

岑嵐有些難為情了,“媽,我的外語沒有國語好。”

“《永恒的天使》不是你翻譯的?那氣勢還能差到哪兒?還有《帕拉斯》的創作,你能寫出那麼美妙的詩劇,媽已經很滿足了。”

“本來,我也想,……我真的辜負朱丹、巴克斯他們了。”

岑嵐無語了,過了一會兒,英韻又說,“媽,我做了這樣的事,連累了你和外公他們,他們一定怨恨我吧?”

岑嵐搖頭,“不!英韻,你是我們岑家的人,沒人怨恨你。我隻怨恨那個把槍給你的人,他是誰?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英韻不敢看母親,“我不能告訴你,他是個強者。我在他麵前起過誓,要為夢卿複仇!我不能違背誓言,否則,我會被他嘲笑、蔑視……”

岑嵐狠絕地阻斷女兒,“讓他去嘲笑好了!那個畜生!他自己怎麼不去幹?”

英韻的眼睛與母親相接,岑嵐看到了女兒的純正。堅毅,“那不是柯珂的眼神?”

“媽媽,這不是開玩笑!這是較量、作戰呢!我不能退縮,不僅為了夢卿,也為了整個的性別。我決不能輸給那個男人!”

岑嵐摟住英韻,“可你讓我怎麼辦?”

“真對不起!媽媽,我太讓你傷心了。可是,為了夢卿,我一定要這樣做!”

岑嵐呆了,英韻怎麼和她父親一樣,又是一句,“我一定要這樣!”

“媽……”英韻想安慰母親。

“你和你父親真是一模一樣嗬!英韻。”

英韻臉紅了,她鼓起勇氣問,“媽,爸爸給你的印象好不好?”她有些害怕。

岑嵐看著女兒,仿佛看著當年的柯珂,“我愛你父親,你父親也愛我。”

母親堅定的口吻讓英韻大舒了口氣,“是嗎?阿奶也是這樣告訴我的,那我是你們愛情的產物了?我很幸福!”

岑嵐當然不會對天真的女兒訴說難言的一切,她盡量對無知的英韻述說柯珂的好處,“你父親人很聰明的,但他不多話,他的成績一直是出類拔萃的,這一點你很像他。”

英韻不好意思,“他是學法律的,原來是可以通過正當途徑向上攀升……嗨!我真是一點都不知道他會參加激進的反政府組織,他對我瞞得很緊……”

英韻覺得母親象是在譴責自己,她的手被母親握在掌心,看著母親難言的樣子,想想自己的過激行為所致的無救後果。

“我和你們柯家就是這樣的緣呀。”

英韻愧疚地,“媽……”

岑嵐勉強笑笑,“媽不怪你,英韻。”

晚飯後,英韻與岑嵐進入了生活的常規狀態,母親的到來使英韻有種說不出的新鮮感,她站起身,“媽,時間不早了,我們去淨洗一下吧。”

英韻與母親站在一起時,顯然比母親高出大半個頭,英韻低下頭,她眼裏的母親是那樣合乎她心中的理想,她今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從未與母親在家庭裏相處過片刻。

“媽,你先洗嗎?”

“讓媽和你一起洗,好嗎?”

岑嵐的話頓時激紅了英韻的麵容,從未在母親麵前裸裎自己的英韻的身體已充分具有了成熟了的女子體形上的優質,對於這個身體,她是無愧的。英韻誠切地點點頭。

浸泡在白色、滑膩水沫裏的英韻,並不是那個初生的女嬰,在岑嵐的手中,英韻年輕的女性體膚給予她細柔的觸摸感,這個體態勻致、麵容俊美的女孩就是從她自體產生出來,她欣喜這種美的不滅的傳承。

岑嵐把溫軟的毛巾從英韻的頸項拭到前胸,她看到了那塊暗褐色、微凹的烙傷,她纖柔的手不忍地在上麵輕輕滑過,“還疼嗎?”

“不疼了。”英韻的心一陣顫慌。

但岑嵐發現英韻身上隨處可見的刑傷的留痕,她忍不住擁住英韻的頭,“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此言一出,英韻痛心地搖頭,“我的身體是媽媽給的,如果沒有媽媽,我早就像脆弱的瓷器一樣碎裂成片,是你像神一樣護佑了我,讓我得到了保全。”

岑嵐的眼睛裏波蕩著女兒的赤誠,此時,水汽形成的氤氳不斷升騰,它圍繞著英韻與母親,“媽,我小時候,阿奶總是這樣給我洗浴。”

英韻的臉被水汽熏紅,岑嵐忍不住吻了她,“阿奶很嗬護你呀。”

英韻的身體在母親的雙手的擁撫中,這就是她期待的母愛,但不久以後她會被母親哀痛的淚水覆蓋的悲慘,她靜默著。

岑嵐把水撩灑在英韻身上,女兒的身體意味著母親自體的永恒,如果英韻先她而去,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讓她感到絕滅?

穿著睡衣的岑嵐站在床邊,她望著窗外的夜空,清冷的秋風從鐵窗吹入。今後,岑嵐永遠都會懷念並害怕這樣的季節,這屬於英韻與她的僅有的時刻。

“媽,我好了。”英韻的年輕軀身靠近她。

岑嵐看著穿著白襯衣的英韻,英韻又說,“這被子挺暖和的。”

岑嵐喜歡女兒依順的模樣,英韻幾乎沒有一個不堪入目的形姿與行為,“英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