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母與女——第一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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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祝你國慶快樂!我非常榮幸地通知你,尊貴的岑夫人,明天上午八點,請你攜帶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到聖京市警察局,我們派車送你去西郊監獄,你可以和你的女兒聚會幾天。”

岑嵐的手微微抖嗦,“請問顧局長,我和我女兒可以聚會幾天?”

聖京市警察局局長顧翰翔冷冷地,“數天,夫人!”他掛斷了電話。

岑嵐癱在床上,她想這模糊的“數天”就是英韻存在於世的時日了,因為昨晚她夢見了英韻。

一陣急汗浸潮了她的全身,岑嵐看見一個女孩的身影在眼前不斷飄忽,是她的英韻,她穿著前胸染血的白襯衣,一路淌著血在京山的岩石間攀援。

英韻身後的不遠處,緊跟著一隊全副武裝、一聲不吭的士兵。這時,岑嵐的耳邊鳴響了“砰砰”的槍聲,無節奏的淩亂,卻不絕於耳。

在攀援中的英韻,回首了一次,她的目光清冷如水,猶如雅典娜之劍般寒冷。

英韻毫不驚惶,她無畏地前行。那些森氣逼人的士兵的眼睛僅僅與她相對了數秒,就在英韻的手去抓一窩短樹叢時,一張冷笑的中年警官的臉出現了,他遮擋了岑嵐的全部視線。

警官的右手高舉起一支黑管的手槍,他死死地瞄準前方的英韻。岑嵐覺得自己掉進了那個黑洞洞的槍口。隨著一聲震耳的槍響,士兵們暗綠色的軍裝像彩蝶般翻飛起來,他們急奔向樹石之間。

岑嵐的靈魂顫慄著欲跑在士兵們之前,她想看看,那個倒在樹石間的人兒的模樣。然而,她一直被那個峻冷的警官的臉遮擋著,他傲慢而殘忍地看著前方。岑嵐幾乎要哭叫起來。

“嗬,我看不見!再也看不見……她難道不知道她帶走了我?永遠帶走了我……”

岑嵐獨自一人踏上與英韻聚會的路程,從現在開始,時間僅僅屬於她與英韻兩人。坐在疾駛的警車內,看著京西公路旁邊的田野,她的心一會兒如火燃燒,一會兒又好像浸泡在高濃度的腐蝕液中,變成了一堆爛糜。

當她跟隨在兩個女警察身後,雙膝酸軟地踏在紅色的地毯上,她驚異在西郊監獄這座魔窟裏,居然還有這種隱藏的華貴之處。滿眼閃動著不鏽鋼牢門的銀色光芒,難道被折磨成重傷的英韻竟住在這種鋪著高級地毯的地方?她在刹那產生了身在天國的奇覺。

“我是走在天堂的廊道裏,等待我的不是臨刑的女兒,而是永生的英韻……她究竟在這幸福天門的哪一扇中?”

“到了!夫人!”

女警察停在了11號獄門前,岑嵐抬眼與門的光色相融,一片無法看透的迷茫,耳邊傳來金屬的碰撞聲,迷茫倏然而逝,她看見了那線照徹世界的日光。

“進去吧!夫人,你的女兒在裏麵。”

岑嵐不知這扇天堂之門是如何打開的,但她已看到了天堂裏的景致。一間十平米的潔淨房間,仿佛一個方正的盒子。天國的光芒與清風從一扇鐵柵小窗輸入,靠著白色牆壁有一張木質的單人床……“英韻呢?”

幹淨的床鋪上不正睡著一個黑發的女孩子?那隻露在薄被外的胳膊上翻卷著的白袖子,岑嵐太熟悉這件從“鳳衣”買來的白襯衣了。

她走上前,她的雙眼清清楚楚看見了,三個月前那張曾傷血迷沉倒在她胸前的臉,“這就是與我最後團聚的那個孩子了。”

岑嵐放下提包,俯下身子,半蹲半跪在床邊。她靠近床上躺著的女孩,被痛苦攪得靈魂迷亂的英韻,她大白天也在薄軟的被子裏靜靜地睡著。

“你還在昏迷中嗎?”岑嵐心一疼,她的手撫到英韻的麵龐,這張安靜睡著的麵顏,有著岑嵐大半生的希望,她青春時代被挫敗的愛情和這種愛情延伸的永恒光明……

“你還不知道我來了吧?”

岑嵐的手撫到英韻潔淨的額頭,柔軟的頭發,她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擁抱英韻的仿佛時光,那女嬰同樣柔軟的發絲,當年英韻已經給過她的親愛與溫暖……岑嵐忍不住用自己的唇與女兒的生命交接。

岑嵐吻撫著英韻濕潤的唇沿,那兒有著女兒青春的甘美,是母神或是女神仁慈地留給她這個恨憾之母親的,它有著神性的力量,她催眠著她,也喚起她……

岑嵐看見英韻臉上的傷痕已變得淺淡,剛剛還蒼白的臉色好像浮出紅潤的色彩,但她一想到,數日後,英韻就會像現在這樣長眠不醒,不由淚水盈眶。

岑嵐呆了一會兒,她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腦子裏一片空茫。她眼神不離地看著英韻,她從來沒有這樣耐心過,等著英韻蘇醒,守著她生命的至寶。這一時境,她決不會喪失她的心愛,現在的英韻總是屬於她的,時流再怎麼蔓延也奪不走她與英韻聚會的幸福,這幸福是命運的約定,她長長舒了口氣。

被母親久久注視的英韻又向一側移動了身體,也許是母親的旁在使她產生了神奇的感應,她迷迷蒙蒙睜開了眼睛。

英韻的眼睛無知地轉向岑嵐所在的方位,她刹那的凝滯,她與岑嵐的眼神互相交織成一條直線。英韻感到夢想的光色在眼前驚人地閃耀,她嘴唇顫動卻發不出聲,她隻能半抬起身子,想看看清楚眼前這位婦人的形象。

岑嵐的唇邊浮起一絲笑意。

“媽……”

英韻的呼聲還未消失,岑嵐已讓自己的雙手不再等待地伸向英韻,她整個地擁住英韻,在岑嵐的懷抱裏,英韻夢幻地,“真是你嗎?媽媽?”

岑嵐沒用語言回答,她用自己的母唇親貼英韻的臉,語未出口淚已下。英韻被母親的愛撫暈迷了,視線模糊的她孩子氣地重複,“媽,媽,真的是你嗎?怎麼可能?”

岑嵐強製自己平靜,“是的,英韻,是媽媽在你身邊。”

英韻凝注母親,岑嵐安慰地,“媽媽可以和你在一起,很多時間……”

英韻說不出什麼,隻是把自己的臉伏在岑嵐的胸口。岑嵐摟住她,兩人好久沒有出聲,僅僅像緊密相融的兩座雕像,互相擁摟著……

“終於臨到了。”

英韻一開始反而不知如何表達了,她像個孩子,低著頭,不敢迎視母親。這樣子倒讓岑嵐心疼不已,她不顧英韻的瑟縮,撫看著英韻的手臂、頸項與麵龐,她要尋視那些軍警刻留在女兒身上的傷痕,這是她與英韻重逢興奮過後的第一個強烈念頭。

英韻的傷痕已經褪化於表層,她心顫地問,“他們給你治療了嗎?”

英韻最怕自己的傷痕暴露在母親的麵前,但在彼此相接的近距,她無法回避,“嗯,他們讓我住了三個月的醫院,就在監獄的隔壁,我是前個星期被送到這兒的。今天是幾月幾號?媽媽,我都感覺不出時間了。”

“今天是十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