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自己的朋友嗎？當然是。但是，演藝圈裏，朋友隻是尚未發跡時靠在一起互相鼓勵互相平衡的一個心理慰藉而已——我沒紅，你也沒紅，這樣我們才能做朋友，這樣我們才不至於讓自己顯得那麼無能。一旦有人飛黃騰達，那麼朋友這兩個字，拜拜再見，好走不送。你死我活的領域裏，友誼不是必需品，它隻是調味劑。
“CC姐呢？”喬姿繼續打探，“你那個是導演吧？”
“別提了。”CC姐猛吸一口煙，“我倆都完事兒了才知道，丫特麼一動畫片兒導演。你說這不是騙子麼，禽獸！”
喬姿與萌萌相視一秒，一起大笑。
喬姿現在舒坦了。她領走的那位“著名攝影師”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戰果，大家都沒有收獲，心安理得。
“若溪呢？”喬姿捎帶著問了一句。
李若溪默然了一下。
大好時光旖旎夜色，她是唯一一個苦逼嗬嗬跑去郊區劇組報名做群演的。
群演這種事情，說不好聽點兒，下到剛剛進了電影學院門檻兒的一年級小朋友，上到街頭巷尾沒事閑的不知怎麼打發時光的大爺大媽，誰想上都能上，一天兩百塊錢一頓飯，簡直是毫無門檻兒。剛上藝校大家認識之初，喬姿萌萌和思琪也跟自己一樣天天蹲在劇組門口等一個“被導演發現自己”的上鏡機會，很快她們就都不去了，按喬姿話說，那叫耽誤不起。隻有李若溪，四年了，她依然混在那裏，依然天真地告訴自己：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隻要有一雙能夠看到自己努力的眼睛。
可這雙眼睛在哪裏呢。
是否真如思琪所說，如今的伯樂不出活兒，人家全都等在包房裏，等著你送上門去。
“算了，也不是一點兒收獲都沒有。”CC姐吸掉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按進了餐碟裏，“就那禽獸，脫衣服之前倒還說了句人話。他說明天他跟的一劇組臨時招募演員，讓我去他們那兒試鏡去。還讓帶幾個朋友一塊兒去，一起唄。”
“靠譜嗎？”喬姿撇來一眼。CC姐混了不少年頭，手裏向來情報不少，但真有含金量的寥寥無幾。起先聽到“試鏡”倆字兒這幫沒見過世麵的小姑娘們個頂個地興奮，精心打扮認真準備，去了劇組就發現不是野雞劇組就是龍套角色，要麼當麵兒聊得挺好——多少集多少錢什麼角色在哪兒建組，結果扭臉兒就物是人非。按CC姐的原話，這圈子就這操行，水深路窄動蕩無常，白紙黑字簽了的合同還經常不如擦屁股紙，更遑論兩張嘴皮兒一碰碰出來的區區承諾。失望的次數多了，連沒心沒肺如喬姿都長了點兒戒心。
“不敢說，不過導演是張導。能砸錢把張導請來劇組應該也挺正規的吧。”CC姐說。
話音撂下，在座人人眼睛都亮了。
《東邪西毒》裏，張國榮飾演的歐陽鋒有段兒名言，大概意思是說——那些連鞋都沒有的刀客，你對他們有信心嗎？穿著草鞋的殺手總比光腳的殺手看起來更靠得住，演藝圈裏也一樣，名片兒上印著導演倆字兒的多如牛毛，濫竽充數者大有人在，而一個能讓自己說得出名字來的導演，好歹聽起來更靠譜一點兒。
“CC姐，謝謝。”李若溪把手按在CC姐的手上，貨真價實地感激。
今天折騰了一晚上，到現在衣服頭發還是濕冷冰涼的，她很累，累死了，太想一覺睡到天昏地暗宇宙洪荒了。但是，嶄新的機會擺在眼前，盡管隻是個前程未卜的試鏡，她依然會全力奔赴。
“就這麼定了！”喬姿把滿杯啤酒抄起來舉在麵前：“明天，雄起！！”
正能量永遠有感染力，李若溪笑著也舉起了杯子。
加油。她在心裏麵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