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喝道：“還不把她拉下去。”
我被幾個宮女太監拉著，扯著，我自掙紮著。我不要死，不要死啊，翩然還在等著我。
“皇上駕到。”皇上來了？皇上。
隻見身邊的人齊齊的跪下去：“皇上萬歲。”
宸妃也走上前來，微微欠身道：“皇上。”
“朕在回廊的上頭都聽見這邊的吵鬧聲，是怎麼一回事。”我低下頭不敢看他，隻是覺得皇帝的聲音有些病懨懨的，但也絲毫不減九五之尊的氣勢。
宸妃笑道：“隻是臣妾在教訓一個奴才而已，讓皇上受驚了。”然後轉頭對綠梅道：“還不把她拉下去！”
“是”。說著綠梅和那幾個太監上前拖著我便走。
我抬頭看著皇上，他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隻是一眼，他便再也沒有移開。“放開她。”
聽到他這一句話，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下。這次是真的得救了吧。
隻聽宸妃道：“皇上，她隻是一個奴婢。”
皇帝聽著宸妃的話，看著我的目光似有探尋。我急忙跪下道：“奴婢楚綾嫣叩見皇上。”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皇帝問道。
“回皇上，奴婢叫楚綾嫣。”
皇帝愣了好半天，才對周圍的人道：“你們全都下去。”他轉頭看著宸妃道：“雲羅你也下去。”
眾人都退下，宸妃望著皇帝道：“皇上。”
“朕讓你下去。”皇帝一字一句的說道。
宸妃回頭狠狠的盯著跪在地上的我，然後轉身離去。
我還是跪在地上不敢看他。他走近我的身旁，蹲下身扶我起來，我有些恍然。被他一把拉入他的懷中抱著我。我往後一縮，他似乎是感覺到我的反抗，更加摟緊了我。開口道：“嫣兒，別離開我，別走。”
我心中一動，深知他叫的嫣兒並不是我。可是我見他這樣子實在是不忍推開他。我緩緩伸出雙手撫著他的背道：“我不是在這裏嗎？”
他聽了我的話安靜下來。然後他說道：“嫣兒，四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我沒有一日不想著你啊。”
這個嫣兒，何其有幸。九五之尊在她麵前都自稱我，而不是朕。今日發生的事情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玄清王口中的嫣兒和這個皇帝口中的嫣兒定是同一個人。而我，應該是和那個嫣兒相似吧。不僅麵容相似，連名字也是，她也叫嫣兒。終於明白往日裏玄清王偶爾表現出來的溫柔，原來真的不是為我。初見的那個夜晚，想必她就把我認作了嫣兒。這個時候想起這些，我終於釋懷了。不再為他往日裏的溫柔，陰晴不定而受傷。
“嫣兒，你又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
“皇上，我不是您的嫣兒，奴婢是相府小姐的婢女楚綾嫣。”我說道。看著眼前的這個皇帝，我心生不忍，他的眉眼和玄清王還是有些相像的，可是又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把我放開，看著我良久。然後說道：“你不是嫣兒，你真不是嫣兒。”他的眼角似有淚。他朝我揮手道：“你下去吧。”
我俯了俯身，然後蹲在地上拾起落下的畫具準備離去。翩然還在等著我。
“等一下。”皇帝開口道。“你剛才說你是相府小姐的婢女。那你可是趕往千荷湖？”
“是。”我答道。
“玄清王可曾見過你？”他問道。
我不知如何回答，剛才宸妃也問了我相同的問題。差點小命不保。我不敢回答。他卻說：“你下去吧！”
聽了他的話，我如獲大赦一般。
（五）
途中聞的絲竹之聲，想必是太後的壽宴已經開始了。翩然，你要等我。
感到千荷湖看見翩然坐在左下首的第三個位置，我悄悄的來到她身後。終於鬆了一口氣。翩然回頭看著我一頭淩亂的發，焦急的問道我是不是除了什麼事。
我朝她一笑：“哪裏有事啊，放心啦。”說著把拿來的畫具給她看。“你等下就好好畫吧。”
這時候，歌舞卻停下，太後微笑道：“看著你們這些小姑娘，哀家不得不服老了。”
我循著聲音望去，看見太後坐在正中間。右下邊居然是宸妃，想起剛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玄清王在太後左下首坐下。宸妃並沒有看見我，隻是看著對麵的玄清王。我放下心來。
這是李月蘭起身笑道：“太後一點也不老，看上去就像我們的姐姐一般，你們大家說是不是啊？”
眾人都跟著李月蘭附和著。
“蘭兒你還真是會說話。”太後轉過身對玄清王說道：“柯兒你看李侍郎的千金如何？哀家倒是覺得她聰明伶俐。”
“母後喜歡便是。”說完玄清王舉起酒杯對著李月蘭微微一笑，然後一飲而盡。
李月蘭見玄清王看著她，頓覺不好意思起來。羞得滿麵緋紅，映著著天光，極是動人。
隨後各家小姐拿出給太後準備的賀禮一一獻上。
隻見劉家小姐拿出一個精美的錦盒，她打開錦盒說道：“這是南海的珍珠。是家父特囑咐了我拿來獻給太後的。”
太後笑道：“劉大人真是有心了。”
巡鹽禦史林奕之家的林小姐也走上前，那林小姐也是生的極為標誌。隻見她拍著手掌，“啪啪”的兩聲，便見一個宮人端出一盆玉樹珊瑚，晶瑩通透。太後見了也讚不絕口。
輪到李月蘭的時候，我見她向翩然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嘴邊一抹冷笑。她起身上前道：“月蘭沒什麼好孝敬太後的，隻是想著太後潛心禮佛，月蘭不才，為太後抄了一卷金剛經，希望太後能喜歡。”說完拿出一副三尺來長，一尺見寬的卷軸。讓兩個丫鬟給牽著。太後一看，果然很是喜歡。在場之人都讚賞這字寫得及是娟秀飄逸。隻有翩然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正是翩然熬了幾日連著趕出來的。
太後笑道：“蘭兒倒是有心了。”
李月蘭謙恭的笑道：“太後繆讚。隻要太後喜歡我以後天天給太後寫了便是。”說完還回頭挑釁的看著翩然。然後轉頭對太後說道：“太後，其實我還不是真的有心呢，翩然姐姐才是有心人。”
太後聽後看著翩然這邊道：“此話怎講？”
李月蘭道：“太後恐怕不知，翩然姐姐及笄之年便冠絕京都。京城裏誰人不知曉姐姐才氣過人。前幾日姐姐得知要進宮為太後賀壽，便一直思量著要精心準備份壽禮給太後。姐姐的這番心意，蘭兒怎麼比得上。”
李月蘭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在翩然身上。連宸妃和玄清王也回頭看著這邊。宸妃見了翩然身後的我，輕輕一笑，讓我不寒而栗。
李月蘭繼續道：“姐姐，快把你為太後準備的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啊！”此刻我真是恨不得李月蘭立即從這世上消失。
翩然起身大方一笑，說道：“讓太後見笑了。翩然不才，不知什麼賀禮才能讓太後喜歡。心裏想著太後母儀天下的風範，想把太後的風采畫下來。奈何翩然福薄，在此之前未見過太後，便不敢造次。如今得以仰望鳳顏，翩然想當場給太後畫像。”
此話一出，眾人也是一驚。議論紛紛起來。
太後笑道：“那哀家就等著看你的畫了。”
（六）
這時小宮女已擺好畫桌。我上前替翩然鋪好畫紙，開始幫她研磨調色。在場的人還是繼續說笑。我低著頭也能感覺得到宸妃怨毒的目光一直跟隨著我。偶爾抬頭看見玄清王的目光，我自回望。現在我已知道他溫柔的目光看的不是我，我亦不再沉迷，反而更加坦蕩。
我見翩然認真作畫，胸中有丘壑，便放下心來。畫形已初成，隻等翩然上色。畫中的太後確實端莊賢淑，母儀天下。畫中的背景正是太後身後的那一片千荷湖。已是秋初，可是裏麵的荷花開的正盛。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正是這樣的景象。翩然把人物都去掉，隻留下一片荷葉連田田和太後置身於荷田之中。畫完以後我拿起來略微過一下風，以免墨跡未幹以防抹花了畫。
太後見已畫好，便命身邊的小宮女下來取畫。我隻是看著一旁的宸妃心裏邊發毛。果然我的預感沒錯。她叫那小宮女停住，指著我說道：“你替本宮把畫拿上來給太後和本宮看看。”
我看著翩然，翩然對我點頭道：“去吧，小心些便是。”
我拿起畫便向上走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沒想到一路走來沒有任何動靜。我把畫呈上，站在一旁低下頭來。
太後一手接過畫來，專注的看著，一邊看一邊不住的點頭微笑。我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看來太後對這幅畫相當滿意了。
這時宸妃卻開口說道：“畫倒是畫得不錯，可是怎麼以荷花為背景，母後母儀天下，應當以牡丹為尊才是。寧家小姐的意思是說太後不足以母儀天下嗎？”宸妃這麼一說，如激起千成浪。
全場嘩然。太後把目光轉向翩然。
翩然忙上前跪下道：“太後恕罪，隻是我見太後身後的那一片千荷湖中的荷花開的甚好，想到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雖不及牡丹富貴，但這片精神已是難能可貴。和太後的母儀天下的風範正好相得益彰。”
我急忙也跪下道：“太後，您再仔細看看這幅畫。”
太後不解的看著我。我低頭道：“我家小姐這畫中著色之法不同以往，分階而行，太後把畫放遠一點在看。”
太後果然按我說的去做，把畫隔開一尺來開。隻聽太後驚歎一聲，眾人都不解。太後轉首對我笑道：“你替哀家把這畫拿下去給大家看看。好一個冠絕京都的寧翩然，好，好。”
太後的這番肯定讓翩然安下心來。在我為翩然調色的時候我便分了層，每種顏色一層一層的隔開，加上翩然畫的構造布局，上色以後粗看時隻是一幅畫，再細看，已然是一幅畫中字。因背景中的荷葉都為綠色，翩然著色時淺時深。最後定睛一看，竟然是母儀天下四個字。眾人都歎為觀止。
太後看著翩然笑道：“寧相千金果然蕙質蘭心。”
“謝太後讚賞，臣女愧不敢當。”翩然說道。
“來人，替哀家把這幅畫好好的裱起來。”說完，一個公公便從我手中接過畫去。
本來想讓翩然出醜的李月蘭這時氣得咬牙切齒，枉為他人做嫁衣。
再看宸妃，卻是一臉漠然的表情。她突然轉首對太後笑道：“母後，你看寧家小姐這般聰慧，就連她身邊的這丫頭看著也很是伶俐呢。”
太後聞言，便轉過來看著我道：“確實看著挺伶俐的，模樣也挺嬌俏的。”
宸妃轉過來對翩然笑道：“本宮和這丫頭倒是投緣的很，見了便喜歡。不知寧家小姐可願割愛。”
她是向翩然把我討了過去嗎？我回頭看著翩然，知道她此刻的為難。宸妃不是誰都能得罪得起的。
“娘娘看得起這丫頭本該是這丫頭的福分，可是我這丫頭笨手笨腳的，而且生來身子就弱，翩然恐怕她不能為娘娘盡心，倒是惹了娘娘生氣，那就是翩然的不是了。”翩然，我就知道翩然不會扔下我不管的。我也急忙跪下說道：“承蒙娘娘看得起奴婢，隻是奴婢天性愚笨，讓娘娘錯愛了。”
“這也無妨，本宮自然會好好調教你。”看來宸妃今日勢必不會放過我了。到底她對那個嫣兒有多恨，竟連長得相似的我也這般怨毒。
見宸妃這樣說，翩然已不好反駁。
“一個丫頭，宸妃也這麼看重，本王倒不覺得她有什麼過人之處。”說話的竟然是玄清王。
我沒料到他會為我說話，他也不看我，隻是兀自拿著手中的酒杯把玩著。
宸妃回頭看著玄清王欲說話，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朕見這丫頭也是聰明伶俐，倒不如讓他到朕的身前跟著伺候著。”居然是皇帝，他什麼時候來的，皇帝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洛天嗎。洛天，他滿臉的擔憂之色，是為我嗎？
我區區一個相府婢女，竟鬧得讓宸妃，玄清王，和皇帝都為我爭執起來。在場的眾人已是不解。
太後道：“今兒真是奇怪，這個丫頭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弄得皇上和宸妃都搶著要過去。”
太後銳利的眼神看著我，讓我不敢直視，隻得低下頭去。
“既然皇上也喜歡這丫頭，那麼臣妾割愛便是。隻是不知寧家小姐的意見。”宸妃把話轉到翩然身上。
我自思量著，若是我在這樣跟著翩然，宸妃也是不會放過我，倒不如跟在皇帝身邊，這樣也許更安全一些。我看著翩然，翩然也看著我。
翩然道：“能得皇上看重，那是綾嫣的福氣。”翩然，她看懂了我眼中的深意。
（七）
“你不問問朕為何要把你討了過來？”此時正是在皇帝的淩雲殿，少陵國第十四任皇帝穆青峰。遣散了身邊所有的人。他坐在書房裏，目光深邃的看著我。
“奴婢不知。”我答道。剛才鳳藻宮那情勢，不得不跟著皇帝走。隻是翩然，何時才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