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步步驚心
（一）
翩然想進宮拜見太後之時送上一份禮物。想必隻要是去了的那些小姐們都會準備的，翩然自然不想落於人後。隻是想要送出一份別出心裁的禮物還真是不容易。思來想去，都不甚好。太後在宮中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隻有引起太後的注意，得到她的青睞能順利的當上六王妃的機會便有五成了。
翩然的字一向寫得好，娟秀飄逸，就像她的人一樣。我提議讓翩然寫副字獻給太後。
“這個主意不錯，太後一向崇尚佛教，我抄幾卷金剛經獻給太後。”
“那事不宜遲，小姐你就開始寫吧。”我笑著替翩然鋪紙研磨。
翩然走到我身前道：“綾嫣，若是我這次得選，我先替你找一門親事吧。不能讓你跟著我一輩子啊。”
我確實想過待翩然出嫁以後自己便離開相府，四處遊曆。可是如今翩然這麼一說起，心中竟是萬般不舍。
翩然見我這樣便說道：“好了，不逗你了。快替我研磨吧，不趕緊寫怕到時候是寫不完的。”
我繼續替翩然研磨。陣陣墨香冉冉升起。看著翩然姣美的側臉，我有些不忍。六王妃，我不禁為翩然擔憂起來。那個一臉冷漠讓人捉摸不定的玄清王。
“翩然。”我叫道。
“嗯？怎麼了啊？”翩然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望著我。
“若是嫁給了玄清王，做了六王妃你會開心嗎？”我問道。
“寧家需要我這麼做。”
她隻是說寧家需要她這麼做。也許對於翩然來說，寧家的榮辱興衰才是最為重要的。我不在言語，隻是靜靜的陪她在房中繼續寫著字。
這兩天翩然便一直在房中抄寫著金剛經，終於大功告成。翩然囑咐我把字拿去裝裱起來。
明日，隻等明日了。
……
次日清晨，翩然換上昨晚已準備好的月白錦緞流仙裙，我給翩然梳著發。挽了個流雲髻，拿起鏤空雕刻的梅花簪準備給她插上。翩然卻搖了搖頭道：“還是戴這個吧。”說著拿起盒子裏的一根通透的碧玉簪子遞給我。
我笑了笑接在手裏給她插進發髻。然後拿了幾個玉白色的碎花小簪子隨意的埋進發間，若隱若現。
翩然起身轉了兩圈衝我笑笑。我道：“等等，別動。”我來到梳妝台前打開抽屜，從盒子裏拿出一對淺粉色的水晶耳墜子給翩然戴上。
粉色的圓珠水晶耳墜向下垂著，隨著翩然的一舉一動跳躍著。流仙裙窄腰寬袖的設計更是讓翩然恍若流仙。就像那疏影橫斜水清淺處，暗香浮動月黃昏之時走出的梅花仙子一般。盈盈纖纖，讓人看得再也移不開眼。
“這就成了。”我對翩然笑道。
“綾嫣你的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巧了啊，我都快認不出我自己了。”翩然驚道。
“自然是胚子好，不然巧婦能為無米之炊嗎？”
“那就有勞綾嫣姐姐了啊。”翩然笑道。
“小姐，車到了，老爺說是時候準備出門了。”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隨後翩然轉首對我說道：“走吧，綾嫣。”
我轉身拿好翩然準備獻給太後的字，隨翩然起身走到大廳。
相爺道：“翩然，爹難為你了。”
“爹嚴重了，翩然甚為寧家的女兒，自然是為了寧家而活。父親有命，女兒不得不從。隻是女兒擔憂負了爹爹所望。”
“老爺，車已備好，是否現在就走？”往日府中駕車的平叔來到門口說話。
“走吧，翩然，一切都指望你了。”相爺說道。
來到大門，我打開車簾扶著翩然上了車，自己也跟著上去。
“平叔，走吧。”我吩咐道。
（二）
一路行來，隻聽見車外的喧囂之聲。不多久便到達皇城宮門外。我扶著翩然下了馬車。宮門外，四處都是官宦家小姐的馬車。眾多女子有說有笑的從側門進入皇城之內。這陣仗哪裏是給六王納妃，弄得比皇帝選秀還熱鬧。
抬眼望去，我看見了不遠處的李月蘭也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原來她也來了。隻見李月蘭今日身著桃紅色錦衣羅紗裙，這嬌豔的顏色映著她白皙的麵龐更添嫵媚。她定是也瞧見了翩然，轉身向我們款款走來。羅紗裙隨著她的步子劃出好看的弧度。搖曳生姿，別是一番風韻。
“原來翩然姐姐你也來了啊？倒是讓妹妹意外呢。”不等翩然開口她繼續說道：“原來姐姐也想做六王妃啊！”她一臉的嘲諷：“翩然姐姐不是一向清高嗎？何又貪得六王妃之名。”此時周圍的人聽著李月蘭的聲音都朝我們這邊望過來。
“李小姐這話時從何說起？我家小姐因遵太後懿旨，進宮為太後賀壽，並無不妥。卻不曾聽說什麼選六王妃隻說。”我環顧四周，圍觀之人越來越多。故意朗聲道：“原來李小姐傾心於六王，想做六王妃。把今日當作六王的選妃大典了。這可是對太後的大不敬。”說完，周圍一片哄笑之聲。都是些閨閣內的小姐，想來是平日裏也是見不得李月蘭這幅德行。都三三兩兩的低聲議論捂嘴偷笑。翩然也看著我，隨後低頭一笑。
李月蘭被我這一番搶白漲的滿麵通紅。氣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我。”
翩然見狀，上前拉開我道：“妹妹何必動氣，是我的丫鬟不懂規矩，得罪了妹妹，姐姐帶她向你賠罪。”說完翩然低頭俯了俯身。
眾人都議論紛紛，說翩然識大體。不愧為冠絕京都的相府小姐。
李月蘭見此情景，臉上更是掛不住，上前推開翩然站在我身前氣勢洶洶的說道：“好你個楚綾嫣，本小姐今日非教訓你不可。”說著舉起手向我揮來。我本能的身子一縮，閉上了眼，卻遲遲不見任何動靜。睜開眼一看，居然是洛天站在我身旁，一隻手穩穩的抓住李月蘭僵在半空中的手。
洛天說道：“還請李小姐自重。”說完把李月蘭的手放開。
李月蘭並不知洛天的身份，隻是洛天今日穿著戎裝盔甲，腰間懸劍。被這陣勢唬住了，也不再言語，帶著自己的丫鬟轉身離去。
洛天轉身看著問道：“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你又救了我一次了，多謝啊，洛將軍。”
洛天道：“若真是想要謝我便答應我一件事情。”
我有些疑惑，我一個丫頭能幫他做什麼事情呢。
我看著他，覺得疑惑。
“如果可以的話，以後請叫我洛天，別再洛將軍前洛將軍後的叫了。”此時我見洛天低頭交叉著雙手，絞著手指。耳根也有些發紅。堂堂一個護國大將軍，竟這般緬甸。想起初次遇見他的時候，我從他懷裏鑽出來，他一臉害羞的模樣，我不禁笑出了聲來。
他抬起頭看著我道：“楚姑娘若是不願，那洛某亦不勉強。”
“怎麼會不願呢？”翩然走過來說道：“隻是洛將軍也別楚姑娘前楚姑娘後的叫了。”
我也笑道：“是啊，以後你叫我綾嫣就可以了，洛天。”
洛天一怔，然後笑道：“綾嫣。”
翩然見洛天這個樣子不禁格格的笑起來。我轉身拉著翩然道：“小姐，時候不早了，該進去了。”翩然這才止住了笑.
我回頭對洛天點頭一笑，便和翩然跟著管事的姑姑抄宮門的小側門走去。
（三）
來到太後的鳳藻宮的一個偏殿，管事的姑姑帶我們繞過一條又一條的回廊。走到一間房門前道：“寧小姐現在此處休息，等會會有人來叫你們的。”
“那就有勞姑姑了。”我道。
等那管事的姑姑走了以後，我和翩然看了看這屋子。我把翩然準備給太後的賀禮放在桌子的一個抽屜裏。邊和翩然倒在裏間的雕花大床上閉著眼睛說著閑話。
翩然突然問道：“你和那個洛天究竟怎麼回事啊？”
“能怎麼回事呢。沒事”我笑道。
“我看那洛天看著你的時候都是傻傻的，挺好玩的。”翩然起身用手枕著頭，笑吟吟的望著我。
我轉過身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臉埋進被褥間不再看她。
“好姐姐，好綾嫣，你就告訴我嘛。”被她纏得沒辦法，我起身坐在床沿前，道：“你什麼時候對一個男人這麼有興趣了。”我笑著望著她繼續說道：“不過洛天也不錯啊，護國大將軍和相國千金很般配哦。”我把話題引到她的身上。
誰知道翩然一聽此話，忙伸出手來掩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再說。我會意的點點頭。她放開我小聲的說道：“小心隔牆有耳。況且你也知道我此次來這裏的目的，爹爹的囑托我務必要辦到才是。”
看著翩然的盈盈雙目，我有些心疼。若不是為了寧家的什麼基業，何必進來選什麼王妃。翩然可以等著她心愛的男子出現。可是現在，要她去取悅甚至去搶奪一個她不愛的男子。而這個人還是讓人捉摸不透，陰晴不定的玄清王。想到此處我不在說話。
突然聽見外麵有聲響，似有人撞到了桌角。我和翩然起身從內室往外走去。卻不見任何人，但是房門卻是敞開的。心中疑慮，不知究竟為何。我卻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轉身向桌旁走去，打開抽屜，果然如此。翩然欲獻給太後的賀禮不見了。翩然也走到我身旁看見抽屜裏空無一物。
“肯定是李月蘭做的。”翩然緊咬著唇說道。
“翩然，別急，再想想辦法。”我安慰她。
“能有什麼辦法，太後召見我們的時候，我拿什麼獻上去。”翩然急道。
“有了。”我心生一計，把心中的想法告知翩然，翩然望著我道：“這樣行得通嗎？”
“我現在就去馬車裏把東西取來。我們在千荷湖那裏會合。太後設宴便是在那裏。”我對翩然說道。
“嗯，你自己小心些。”
我朝她點點頭，然後向外走去。皇宮裏處處都是延綿不盡的回廊，繞來繞去很容易迷路。幸虧進來的時候記得這些路。我一路狂奔著，翩然的希望全在我身上了。我必須拿到東西，翩然還在等著我。終於到了宮門，駕車的平叔看見我一臉的詫異。來不及和他多做解釋，我一頭鑽進馬車裏翻箱倒櫃起來。這輛馬車是翩然平時出府的時候所用，我和翩然素來愛去郊外走走，有時也在外麵畫畫。馬車裏放著些平日日我們帶出去的畫紙，畫筆，及色彩。翩然為太後所抄的金剛經被盜走了，隻能臨陣一搏了。我讓翩然現場給太後畫像。再說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也不一定。
收拾好畫具，便朝鳳藻宮西苑的千荷湖奔去。穿過回廊正要敢去鳳藻宮，豈料在轉角處迎麵走來一群人。一時沒穩住腳步，差點撞在來人身上。幸好及時撐著牆壁才躲過。隻是手中的畫具全部撒落在地。我也不知道來人是誰。
隻見是一名貌美女子，身穿蜜合色錦衣，玫瑰紫二色金銀比肩褂。秋香色綾紗裙。身披五色蝴蝶印花長紗。滿頭珠翠，頭插金簪步搖。身旁跟著眾多宮人。想必定是宮中某位妃嬪。我立即跪在地上，低頭不敢說話。翩然還在那邊等著我，這可怎麼辦才好。隻聽見一個公公尖細的聲音斥道：“哪裏來的丫頭，衝撞了宸妃娘娘的鳳駕，還要不要命了。”
我聽他說是宸妃娘娘，我想起那日在星月湖的雲揚，宸妃娘娘便是雲揚的姐姐。我偷偷抬眼望去，卻不料宸妃娘娘也向我這邊看來。我趕緊低下頭來。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宸妃說道。
我也不敢違背，隻能硬著頭皮抬起頭來。宸妃娘娘看見我的那一瞬，竟有些怔住，眼裏滿是疑問不解。我卻聞得一陣若有似無的聲音。宸妃娘娘她，居然在叫嫣兒。我心中也甚感奇怪。
“叫什麼名字。”宸妃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楚綾嫣。”
“楚綾嫣，嗬。好一個楚綾嫣。你怎麼會在這裏，本宮在宮中從未見過你。”
“回娘娘的話，奴婢是相府小姐的婢女，因我家小姐進宮為太後賀壽，奴婢便跟著小姐一同進來。方才是小姐落下了東西，奴婢回頭去取。卻不想衝撞了娘娘鳳駕，還望娘娘恕罪。”
半晌，宸妃都不說話，突然開口道：“今日太後壽誕，玄清王也會到場，你可曾見過玄清王？”
玄清王？宸妃為何有此一問。我心裏正思量著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曾見過玄清王。”
我抬頭看著她，刹那間，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股強烈的恨意。她恨我？怎麼可能。隻聽她對身旁的一個宮女說道：“綠梅，把她帶下去。”然後她轉身便走，行了幾步見她回頭道：“本宮以後不想再看見她。”
（四）
聽見她如此說，我腦中一片空白。那名叫綠梅的宮女和兩個太監上前來托起我便走。翩然還在等我，我不可以就這麼死了。
“宸妃娘娘饒命，宸妃娘娘饒命。”我大聲喊道。
宸妃走到我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要怨就怨你也叫嫣兒，要怨就怨你這張臉，怨不得我。”
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起那日雲揚的話，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可是卻又不對。此刻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