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祭姥爺(1 / 1)

清明將至,春寒料峭。想來姥爺的墳上也已添了些許新綠了吧?那是我永遠無法忘卻的對他老人家的思念。

姥爺離開我們整整七年了。還記得七年前的那一個夏夜,我正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電話鈴響。妻起來接了,是舅舅的聲音。從那語調裏我已聽出,是姥爺故去了。妻還沒放下電話,我已伏在枕上禁不住哽咽起來。在這之前的幾天裏,我陸續地去看過他幾次。當時姥爺已是病重,經常出現昏迷。可每次我走到他的床前,他總是能認出我來。記得有一次他說想喝蛇膽川貝液,可惜村裏醫生那裏沒有賣的了。我於是馬上騎車到鎮上買了來給他。他用顫抖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家裏還是有人好啊!”隻一句,我不禁淚流滿麵。姥爺,您平時給予我們的那麼多,可現在你這個樣子了我卻不能經常陪在身前侍候您,你是怪罪我們了吧?

在我剛剛記事的時候,姥爺還一直在離我現在所住不遠的鄉鎮(當時叫公社)上當社長,很少回家來。我們也很少地見他。隻是等他離休以後,專心在家照顧體弱多病的姥姥,我們才和他漸漸地熟稔起來。我想當年他在任上時的政績是不錯的。因為那時候每逢過年姥爺的家裏就特別的熱鬧。他原來所在任上的各個村的支書都打發自己的孩子們來拜年,一個一個都大爺大爺地叫,親熱得很。每年春天暖和的時候,各村的支書還親自用車來接姥爺過去輪流小住一段日子。在一起工作了幾十年,姥爺和他們已不再是簡單的上下級關係,而是轉換成了一種很純樸的沒有絲毫利益關係的朋友之情。這在當前這個處處言利的經濟社會裏更加顯得彌足珍貴。而且這種感情還澤及後人,我們每逢到姥爺原先所在的鄉鎮去辦事情,無論走到哪一個村落,一提及姥爺的名字,歲數大一些的老人們就都會連連說記得記得,就會對我們很熱情,事情也好辦得多。當時姥爺已退休近二十年,這些我想不是僅憑曾在那裏為父母官就能做得到的吧?

姥爺很愛我們,容不得我們受半點委屈。記得我十歲那年的元宵節我是在姥爺那兒過的。上午和表弟們玩鬧時因為搶一個高蹺翻了臉,把表弟給氣哭了。適逢舅舅過來,就把我斥罵了一頓。本來舅舅訓外甥是理所應當,可當時我的自尊心特別得強,就覺得像是受了外人的氣,連哭帶鬧要馬上回家,說什麼也不在姥爺家吃午飯了,任憑姥姥怎麼勸也無濟於事。姥爺很生氣,非要讓舅舅來給我說好話不可,否則我不吃飯他也不吃飯。最後到底是舅母出麵給我說好話哄我才留住我,不再吵著走了。姥爺這才高興,急忙讓姥姥溜了水餃,讓我陪他一起吃。懵懂的年代無知的我不知惹姥爺累了多少心,生了多少氣!可現在無論是清明還是他老人家的祭日,我都不能到他的墳前添一把新土,為他斟一杯老酒,姥爺,您會怪罪我嗎?門外清風嗚咽,似乎是姥爺的一聲歎息:傻孩子,隻要你們好好地工作,全家平安,姥爺怎麼會怪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