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生於弱肉強食的社會,立身於相互傾軋的朝廷,使他的警覺和疑忌發展到如狼之顧的程度。在曹操死後很久,他的地位鞏固之後,仍無絲毫懈怠。當他征遼東滅公孫淵後,凱旋之時,有兵士不勝寒冷,乞求襦衣,他不答應。有人說:“襦衣多得很,賞賜幾件不值什麼。”
他卻一本正經地說:“襦衣是國家的,我作臣子的,不能賞給別人,換取感激。”他注意避嫌,以至寧可讓士兵受凍也不自作主張發給冬衣。到晚年,勳德日盛而謙恭愈甚,對同鄉長者、太常常林,每見必拜。他常常告誡子弟說:“道家忌盛滿,四時有推移。我家有如此權勢,隻有損之又損之也許可以免禍。”這種謙卑的言行,隻不過是他“狼顧”般警覺的又一表現。但在這一謙卑言詞的掩蓋下,他殺人並不手軟。平定公孫淵後,殺戮十五歲以上的男子七千餘人。誅曹爽後,大殺曹氏宗室。在謙卑言詞的掩護下,他悄悄地將曹氏政權逐漸搶奪過去。
變化若神
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得到諸葛亮的輔助,實力迅速發展起來的劉備,率軍包圍成都數十日,劉璋被迫投降。劉備占有了益州,自任益州牧。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孫權以劉備已得益州為理由,派人索取荊州,劉備詭稱:“須得涼州才能給荊州。”孫權大怒,派遣呂蒙襲奪長沙、零陵、桂陽。劉備忙引兵五萬下公安,令關羽進入益陽。在他們劍拔弩張爭奪激烈的時候,曹操乘機於這年三月西征占據漢中的張魯。司馬懿跟隨前往。七月曹操至陽平。張魯兵敗向巴中。曹操遂入南鄭,巴、漢皆降。十一月,張魯也向曹操投降。這時司馬懿向曹操建議說:“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遠爭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若耀威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因此之勢,易為功力,聖人不能違時,亦不失時矣。”他勸曹操乘劉備勢力剛打入益州,蜀人未附,立足未穩,而又與孫權遠爭荊州諸郡,致後方空虛之機,一鼓作氣,兵臨益州。這是一個大膽果決的行動方案。憑借曹操的實力,加以他高超的軍事指揮才能,是有可能取勝的。這個方案的提出,顯示了司馬懿的膽略。但曹操卻說:“人苦不足,既是隴右,複欲得蜀!”他擺出一副清心寡欲知足常樂的麵孔,否定了司馬懿的提議。對於夢寐以求統一中國的曹操來說,不欲得蜀,當然不是真心話。在曹操看來,進軍益州,雖有勝利的可能,也有相當大的風險,沒有十分的把握,是不能貿然進軍的。作為一位身經百戰老成持重的軍事統帥,他和處在謀士地位,血氣方剛的司馬懿相比,在決策時,自然有更多的顧慮。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赤壁大戰失敗的教訓使曹操吃一塹長一智,不敢貿然從事,重蹈覆轍。
關羽是劉備的大將。劉備“收江南諸郡,……以羽為襄陽太守,蕩寇將軍,駐江北”。劉備“西定益州,拜羽董督荊州事”。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拜關羽為前將軍,假節鉞。關羽率軍攻曹仁於樊城。曹操派於禁助曹仁擊關羽,時置秋季,霖雨不止,漢水汛溢,淹沒於禁所督士軍,步騎三萬盡為關羽所虜,送江陵。於禁投降。關羽又斬將軍龐德。一時威震華夏。
司馬懿對荊州一線邊防深為關注,建議精選官吏,加強防務。他早向曹操提出:“荊州刺吏胡脩粗暴,南鄉太守傅方驕奢,都不可以任邊疆地方長官。”但曹操失察,沒有接受他的意見,對荊州防務有所麻痹。到關羽包圍曹仁,於禁被迫投降之時,胡脩、傅方果然都向關羽投降。這種緊迫的形勢,使曹操也驚恐起來,以至打算遷都。司馬懿卻十分沉著,諫阻曹操說:“於禁是被水淹才失敗的,關羽並不是戰場上真刀實槍取得勝利,國家的軍事實力並未受到很大的損失。而匆忙遷都,既是向敵人示弱,助長了關羽的凶焰,又會引起淮沔一帶居民的騷動和不安。”他認為關羽軍威雖盛,以計破之並不難。他提出了巧借孫吳之力以解決樊城之圍的建議:“孫權、劉備,外親內疏,羽之得意,(孫)權所不願也。可喻權所,令掎其後,則樊圍自解。”大敵當前,司馬懿沉穩運籌,毫不驚慌。當時情勢,在敵(關羽)我之外,還有個第三者孫權。別人都著眼於敵我雙方,忽視了第三者。司馬懿的巧妙之處,在於利用外力鉗製關羽,以解樊城之圍,不能不說是高人一籌的謀略。曹操聞計,十分高興。恰巧這時孫權自己找上門來,要求自後路進攻關羽,以討好曹操。這與司馬懿的謀劃完全吻合。“(孫)權內憚羽,外欲以為己功。箋與曹公,乞以討羽自效。曹公且欲使羽與權相持以鬥之,驛傳權書,使曹仁以弩射示羽。”關羽聞知孫權乘機抄他的後路,心中不免驚慌,欲撤兵回救,而圍樊之戰功虧一簣,又十分可惜,故而“猶豫不能去。”這時孫權先派遣呂蒙率兵襲公安,劉備的南郡太守糜芳投降,呂蒙占據了江陵。東吳另一大將陸遜攻取宜都等。關羽無奈,慌忙放棄樊城之圍匆忙還當陽,走麥城。十二月,被吳將俘獲,斬於臨沮。“(孫)權送羽首於曹公。”借吳解樊圍,借刀殺關羽之計,獲得了圓滿的成功。這也是在司馬懿的謀劃下曹操進行的最後一次軍事活動。不久,曹操遂於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正月病死於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