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清實錄·德宗實錄》的記載,光緒二十年秋七月乙亥日,也就是1894年8月1日,光緒對內閣下發一道上諭,原文如下:
朝鮮為我大清藩屬二百餘年,歲修職貢,為中外所共知。近十數年來,該國時多內亂,朝廷字小為懷,疊次派兵前往戡定,並派員駐紮該國都城,隨時保護。本年四月間,朝鮮又有土匪變亂,該國請兵援剿,情詞迫切。當即諭令李鴻章撥兵赴援,甫抵牙山,匪徒星散。乃倭人無故派兵,突入漢城。嗣又增兵萬餘,迫令朝鮮更改國政。種種要挾,難以理喻。我朝撫綏藩服,其國內政事,向令自理。日本與朝鮮立約,係屬與國,更無以重兵欺壓、強令革政之理。各國公論,皆以日本師出無名,不合情理,勸令撤兵,和平商辦。乃竟悍然不顧,迄無成說,反更陸續添兵。朝鮮百姓及中國商民日加驚擾,是以添兵前往保護。詎行至中途,突有倭船多隻,乘我不備,在牙山口外海麵開炮轟擊,傷我運船。變詐情形,殊非意料所及。該國不遵條約,不守公法,任意鴟張,專行詭計,釁開自彼,公論昭然。
用特布告天下,俾曉然於朝廷辦理此事,實已仁至義盡。而倭人渝盟肇釁,無理已極。勢難再予姑容。著李鴻章嚴飭派出各軍,迅速進剿,厚集雄師,陸續進發,以拯韓民於塗炭。並著沿江沿海各將軍督撫及統兵大臣,整飭戎行,遇有倭人輪船駛入各口,即行迎頭痛擊,悉數殲除。毋得稍有退縮,致幹罪戾!
這道上諭等同於對日宣戰書。上諭中提到的日軍“傷我運船”一事,指的是“高升號”商船遇襲之事。
“高升號”(Kowshung)是一艘英國船。根據美國加州首府薩克拉曼多《聯合報》(The Record-Union)在1894年7月28日刊登的一篇報道,這艘船隸屬於英國倫敦的休·馬瑟遜公司(Hugh Mattheison)。“清朝政府租用這艘船運送士兵去朝鮮”,7月24日,在運兵朝鮮的途中,這艘商船遭到日本巡洋艦的襲擊。
這起事件引起西方媒體的廣泛關注,因為英國意外地被卷入了中日之間的軍事衝突之中。而英國的反應則進一步說明了日本的朝鮮戰略的高明。
7月31日出版的《舊金山早報》刊登了一組電訊,報道華盛頓和倫敦外交圈對“高升號”事件的看法。
華盛頓的外交官們的觀點是,在擊沉“高升號”這件事情上,日本人犯下了一個大錯。“‘高升號’被擊沉的時候懸掛的是英國國旗。雖然它載中國兵去朝鮮,但是,這裏的外交官認為,它這麼做沒有違反國際法律。當時中日並未宣戰,兩國也沒有公開承認戰爭已經開始。因此,‘高升號’的運輸是合法的”。華盛頓的外交官們認為,日本可能要承擔“因道歉帶來的羞辱”,並且可能支付巨額賠償。
至於倫敦外交圈的看法,《舊金山早報》的電訊稿著重提到,中國駐倫敦公使館對英國的“高升號”被擊沉的消息感到“非常滿意”。電訊稿還寫道,“高升號”的副艦長是艾塞克斯郡的一位牧師的大兒子。這位牧師的小兒子已經死在發生在艾克塞特劇場的一場大火中。這起事件讓英國人十分憤怒。
8月1日出版的《紐約每日論壇報》刊登的一篇文章寫道,至少有兩個歐洲大國——俄國和英國——一直在用“阿爾戈斯之眼”(Argus,阿爾戈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百眼巨人)尋找幹涉東亞事務的借口,而“高升號”事件正好可以給英國提供這樣一個借口,“英國有能力最為迅速而有效地進行幹預。這件事所導致的國內壓力也呼籲政府立即采取積極行動。這種要求對英國政府將產生何種程度的影響仍待觀察”。
但是,事件的發展並沒有完全像華盛頓的外交官們所預想的那樣,更沒有什麼可以讓中國駐倫敦使館的外交官們感到滿意的。
根據《鹽湖城先驅報》刊登於8月2日的電訊,日本駐倫敦大使在8月1日將日本對中國宣戰的消息知會英國外交大臣金伯利伯爵(Earl Kimberly)的同時,向大不列顛人道了歉。而英國政府的反應卻是,於同日宣布“大不列顛保持中立,但英國政府將立即采取措施保護英國在遠東的利益”。同日,英國海軍部還命令海軍中將弗裏曼特爾爵士阻止懸掛英國國旗的船隻幫助中國或日本運送士兵、武器或軍火。換句話說,英國政府以中立的方式支持著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