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新)10(3 / 3)

桑佳慧朝我笑了笑,說:“沒事,可能是剛才忽冷忽熱凍著了,嗓子眼有點兒幹,聽五爺繼續說吧。”說完,她從腰間解下衣服披在肩上。

我也沒往心裏去,就聽黑老五繼續說:“清兵入關後沒多久,就把關東劃成了禁區,還派了重兵把守,說是什麼裏麵藏著龍脈。”

“龍脈?”我聽得有些來勁兒,隨即聯想到黃曉明演過的《鹿鼎記》,好像裏麵也提到了龍脈。我急忙問:“是藏著寶貝吧?”

黑老五點點頭,“寶貝不寶貝不好說,不過清兵入關後一頓殺啊搶的,肯定沒少得好東西,可是後來這些東西去哪兒了呢?當時就有人猜測,估計是大辮子留著後路,怕萬一在關裏站不住腳跟,把這些寶貝都提前送到北大荒老家藏起來了,要不怎麼能封關呢?至於龍脈那樣的屁話,純粹是對外扯的幌子。”

桑佳慧若有所思,慢慢說:“或許是幌子吧。”語氣有些心不在焉。

黑老五繼續說:“那會兒關裏也鬧得凶,誰樂意叫大辮子當皇帝啊,全國到處鼓包,不斷發生叛亂。江湖上一些人物也沒閑著,有些盜門的高人就琢磨著去關外挖挖,要是真能掘斷大辮子的龍脈最好,權當反清複明,為國效力了。就算沒有龍脈,裏麵肯定埋著不少硬通貨,真拿出來的話,也夠好吃好喝好娘們兒地耍一輩子了。可多少年過去了,人是去了一撥兒又一撥兒,愣是沒見誰活著回來,更別提寶貝了。直到崇禎爺十七年頭開年那會兒,盜門大把勢爺崔老九去了,才可算弄出一樣稀罕玩意兒。”

桑佳慧突然說:“五爺,您是不是想說,流土最早是那個盜門高人在北大荒發現的?”

沒等黑老五回話,我搶先問他:“五爺爺,我發現你們的排行怪有意思的,怎麼都是老幾老幾呢。您是老五,可您弟弟卻叫黑老三,這不是擰著排輩嗎?還有那個崔大把勢爺叫老九,這個是咋論的呢?”

桑佳慧點點頭,也接著我的話說:“是啊,五爺,盜門排行都是按數目字論的嗎?還有,那個把勢爺又怎麼講?”

黑老五微微一笑,說:“按門裏規矩忌諱,這些事情都不應該告訴你們這幫外人,尤其桑丫頭你還是個當警察的,官匪見麵斜瞪眼,一向不同路。不過嘛,誰叫我老頭子和你倆丫頭投緣呢,你們在我眼裏和孫女也差不多。而且咱們興許都沒命出去,就可今天給你們說個明白吧。”

見黑老五有意吐露,我急忙豎起耳朵。鍵門最早是盜門的一個分支,當年學手藝時,爺爺也曾給我簡單介紹一些盜門的來曆和相關的手藝,但限於門派區別,總是不太詳細。今天能聽到一個賊祖宗打破禁忌當麵介紹,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

黑老五說:“盜門除了師承關係是改不了的,其餘都是按手藝的高低論資排輩的。盜術的手藝行話裏叫把勢,高手都統稱為把勢爺。這個把勢按境界粗分有三品,細分每品裏又分三階,每階裏麵還分兩種手藝,也就是所謂的三品九階十八藝。”

我覺得很好玩,還分出了品階,和電視裏那些朝廷大官挺類似的。我忽然又想起爺爺說過,開鎖術是盜門十八絕藝中的一種,也不知道另外十七藝又是什麼。

黑老五接著說:“你們是不知道,在我們盜門,最忌諱提到偷這個字眼,這也是最沒水準的一個叫法,街麵上的小混子偷雞摸狗才叫偷,我們叫取、竊、盜。第一品是取形,說的是取有形有態之物,也就是那些你看得見摸得著,有固定形態的東西。第二品叫竊流,竊無固定形態之物。這個就難多了,比如水火風和各種碎粉這種雖然看得見,但卻無法觸摸或者流動不定的東西。第三品叫盜意,盜無形無態之物了。這個是最難的了,至於究竟盜什麼東西,誰也說不好。關於那九階和十八藝就不說了,裏頭亂七八糟,說了你們也整不明白。”

我插話說:“開鎖術就屬於十八藝,我知道的。”

黑老五朝我微微點頭,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開鎖術早就脫離了十八藝,自成一派了。算了,我繼續說我的。按照所盜物品的屬性,這三品俗稱取實、竊虛、盜空。對了,你們聽過妙手空空這個字眼吧,有一層含義就是在說這盜空的境界,以神妙之手段盜那些空幻之物。不過,練到盜空這個境界的人,據我所知,從早年到現在,也就是大把勢爺崔老九了。但是,就像我說的,這個盜空的境界究竟是啥樣,誰他媽的都沒瞧見過,也根本就說不明白是咋回事。崔大把勢爺的手藝到底高到什麼份兒上,沒有人知道。”

聽過黑老五這番介紹,我對盜門又有了新的認識,敢情這裏麵的學問這麼複雜,不比我們鍵門簡單啊。

我想了想,問他:“五爺爺,這個盜空……又叫盜意的境界會不會和我們鍵門的天境差不多啊?我們叫天鍵魂取,也就是以意取之,我始終納悶怎麼個取法。現在聽您說盜意,我覺得它們肯定有些相通的地方。”

黑老五點點頭,說:“嗯,雖然各有專攻,但萬流歸宗,何況盜鍵不分家,老祖宗都是一個人,或許這個盜意,真就和你們的天境是差不多的意思吧……對了,當年我問過你爺爺是不是到了天境,可這老小子和我耍肉頭陣,嘻嘻哈哈,滿嘴雲山霧罩的,就是不說實話。不過瞅他那熊樣兒,我估計離天境也差不多了……”

黑老五說話一向大大咧咧,此時無意之間提起爺爺,語氣自然平淡,但在我聽來,卻感到一陣心酸難過,深入地宮這麼久了,始終沒有發現爺爺的行蹤,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到了哪裏,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桑佳慧心細,見我臉色起了變化,當即摟住我的肩膀,將話題岔開,“五爺,聽您說到三品九階十八藝,我估計著您叫黑老五,想必是已經到了竊流品的第二階,也就是九階中的第五階,所以才叫老五吧。”

黑老五摸了摸下巴的幾根胡子,微微歎口氣,說:“這倒沒錯。不過,媽拉巴子的,黃土埋到脖頸子上了,才混到第五階,看來我的天分還是不夠啊。”

桑佳慧淡淡一笑,剛想開口勸上幾句,卻聽黑老五又說:“當今中國,我黑老五的名頭,可也不是吹牛吹出來的,至少我還沒瞧見誰敢叫老六,也他媽的算是有點意思了。”

看黑老五一副逞強好勝的樣子,我心裏暗笑,這老頭子還真是要強得很。

桑佳慧說:“五爺,我看過類似的小說,盜術的修煉,需要在人偶身上拴上盡可能多的鈴鐺,以盜物不碰響鈴鐺,來判斷手藝高下,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回事?”

黑老五晃晃腦袋,說:“那純屬放屁!身上綁銅鈴,又什麼六十四鈴、四十八鈴的,全他媽扯王八犢子。就算是有,也是小毛賊幹的活。真正的盜門高人要盜的都是稀罕的寶物,有多少是藏在人身上呢。再說了,就算是從身上偷,好好的大活人,又不是紙紮泥糊的,能叫你隨便摸來摸去。”

“那到底是咋修煉的呢?”我越發對盜門感興趣了,忍不住問道。

黑老五一笑,“這個就不能說了,老話講,非我門人,不可輕傳。嗯……不過嘛,我倒可以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取形、竊流。”

我和桑佳慧同聲叫好,睜大眼睛看著黑老五要如何演示手藝。

黑老五搖頭晃腦,左右踅摸一圈,他拎起腳邊喝剩下的半瓶礦泉水,說:“沒趁手的東西,就先拿這個比畫比畫吧。”

他拾起瓶蓋擰緊,將瓶子夾在兩掌虎口中間,微微擠壓揉搓幾下,然後嘿嘿一笑,“接著!”手腕一抖,把瓶子扔給了桑佳慧。

我急忙湊過頭,就見桑佳慧手裏托著一個光溜溜的瓶子,瓶體外麵纏著的一圈塑料商標紙竟然不見了。

剛才我始終盯著黑老五,他兩手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瓶體,而且還光著上身,也不知道是如何把塑料紙摘下,又藏到了哪裏。

黑老五笑著說:“瞧見沒,這就是盜術裏的第一品——‘取形品’。”他從桑佳慧手裏拿回瓶子,右手攥住瓶口,上下顛倒搖晃起來。

黑老五支棱著脖子,兩眼望向頭頂,嘴裏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念叨著什麼。瓶子裏水嘩嘩亂響,慢慢地,聲音減弱消失,瓶子變空了,但瓶蓋依舊擰得緊緊的。

“丫頭們,這就是盜術裏的第二品——‘竊流’。”黑老五的聲音充滿了自得。

我看得非常激動,真是難以想象,世界上還有這麼神奇的盜竊手段。

桑佳慧突然問:“五爺,那天我們去監獄裏接您,您撕杯子的手法就是‘竊流’吧?”

黑老五點點頭,說:“嗯,那會兒我尋思著試試蘭丫頭的眼力見兒,就玩了個把勢。”頓了頓,他又問我,“對了,蘭丫頭,你爺爺沒傳過你盜術吧。”

我搖搖頭,說:“沒有啊,爺爺就是給我念叨了幾句,主要還是教我開鎖的手藝。”

黑老五哼了一聲,說:“當時看你一臉傻樣,兩眼發直,我就知道老楚沒教你這個本事。知道不,你爺爺也算是盜門裏的高手了,當年我還領教過。照我看來,他至少到了‘取形’品第三階,要是排起來,應該叫楚老三了。老楚太倔,藝多不壓身,讓孩子多學點怕啥。沒事,等咱們要是有命出去,五爺爺教你,尤其是你現在都到了地境,學起盜術那還不麻利。哎,丫頭,你算是造化了,等盜鍵兩門的手藝你都學得了,這世界上還有攔得住你的門、擋得住你的鎖?”

說完這句話,黑老五眼睛不錯神地盯著我,臉上露出一副饞相兒,還舔舔嘴唇,好像恨不得我現在就能跪下來,跟他磕頭認師傅。

我抽抽鼻子,撇著嘴,不高興地說:“五爺爺,瞧您這話說的,啥叫沒有攔得住我的門、擋得住我的鎖,怎麼這麼別扭呢,咋聽咋不像誇我。”

桑佳慧撲哧一樂,對黑老五說:“五爺,您的手藝我們也見識了,收蘭蘭當徒弟這事,咱們出去再研究吧。對了,大把勢爺崔老九發現流土到底是咋回事,您還沒講完呢。”

黑老五“嘿”了一聲,說:“得,我繼續說吧。眼見一撥撥把勢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大把勢爺崔老九不信這個邪,帶著手下五大弟子下了關東,直接就奔北大荒去了。這一去可倒好,澡盆子裏撒尿,三年愣是沒一點動靜,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崔老九這麼一失蹤,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大小把勢爺們可坐不住了,大家聚在一起吵吵,都說要下關東,掘了滿清韃子的龍脈,還要把崔老九找到。”

桑佳慧“哦”了一聲,問他:“五爺,崔大把勢爺在盜門裏麵這麼有聲望啊?”

黑老五嘿嘿冷笑了兩聲,說:“你當這幫兔崽子真是安著救人的心嗎,還不是為了崔老九手裏那塊盜門信符。”

聽到這裏,我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那對玉貔貅,說:“五爺爺,你們盜門也是兩隻玉貔貅嗎?”

黑老五搖搖頭,說:“沒那麼多,就是一塊紅色玉牌,不過和你那對玉貔貅意思差不離兒,是曆代大把勢爺親傳下來的。得到這塊玉牌,不但代表盜術你最牛,也意味著天下盜門門人全歸你使喚。那時候盜門人多,勢力也大,甚至官府都給些麵子,大把勢爺的地位自然不一樣,伸手五隻令,拳手就要命,給個皇帝老子都不做。要換成現在,有沒有盜門都兩說子,誰還稀罕那塊牌子,頂多是塊質地不錯的玉,沒必要頭拱地地玩命。”

黑老五扭頭看向我,又說:“你爺爺也真夠認死理兒的。”他一指我的脖子,“這兩塊帶色兒的石頭就那麼重要嗎,掌門賣多少錢一斤,鍵門南北一統又他媽如何,現在誰還計較這個啊。你爺爺就是死腦瓜骨,沒長縫兒,想不明白這層道理,換成是我,倒貼八百吊都不會去的。”

雖然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也深深後悔過,為什麼當初沒有阻攔爺爺,但聽黑老五這麼直白地說出,還是有些無法承受,低頭不吭聲了。

桑佳慧歎口氣,摟住我的肩膀,說:“五爺,您還是繼續說崔大把勢爺吧。”

黑老五慢慢點頭,說:“第四個年頭上,崔老九竟然回來了,可讓人猜不到的是,他居然斷了條手臂,五大弟子也沒了影兒。得到這個消息,十三省的把勢爺們一股腦兒跑到崔老九家裏,個個磕頭作揖,滿嘴虛頭巴腦,表麵上是給老爺子請安壓驚,骨子還是想搞清楚到底挖沒挖到寶貝。可崔老九是啥人,那眼睫毛都是空的,拔下來能當哨吹,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的什麼屎。無論那幫兔崽子怎麼打聽,他硬是半個字都不說,大臉蛋子呱嗒往下一撂,來人通通攆走。弄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當年崔老九下關東到底遇見了啥,為啥一去就是三年,不但自己成了廢人,手下五個弟子也捎帶腳全軍覆沒。又過了沒幾年,崔老九害了要命的肺癆,臨死前將大把勢爺的位子傳了最小的六弟子。

“嘿嘿,可人走茶就涼,六弟子年輕又鎮不住場子,南七北六十三省那些把勢爺們個個不白給,誰能服氣,一股腦找到六弟子,堵著大門口,指名道姓的,要他交出盜門玉牌,咱們重新推舉大把勢爺。更有人說,當年崔老九下關東,肯定得了不少寶貝,也需要一並交出來,還講出了盜門白貨均攤的屁話。剛開始還是軟磨,後來就是硬逼,比禿尾巴狗還橫,就差沒動手搶了。看著那些平時跟三孫子似的把勢爺們,現在都成了要命鬼,六弟子冷笑一聲,說了句‘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轉身走進裏屋,出來時將一隻錦盒礅在桌上,說要殺動手,吃肉張口,殺剮存留,任憑自便,九爺死前就留下這麼個東西,要的話就盡管拿去。

“大家都以為裏麵裝著玉牌和寶貝,眼珠子都飛出火星子了,呼啦啦搶上去,沒想到打開後卻是半盒子黑色細土,還刺溜刺溜往地裏鑽。瞧見稀罕玩意兒,這幫人立刻開始瘋搶,雖然丟了大半兒,但好歹也搶出一些。這會兒突然有人喊起來:盜門玉牌呢?可回頭再找六弟子,屁都沒看見,估計帶著玉牌趁亂溜了。

“雖然尋不到玉牌,但那些黑土還真是古怪,與傳說中的遊沙功效一樣,大家便認定是崔老九從關東帶回來的,流土的名頭才算是正式叫響了。可得到流土的畢竟是少數,沒得著的誰不眼紅,大家爭來爭去,早忘了盜門四海一家的規矩,先是明裏幹仗,後來都他媽背後捅起了刀子。那些年自相殘殺沒少死把勢爺,盜門一脈的手藝缺了師承,這三品九階十八藝的本事……哎……”

說到這裏,黑老五重重歎口氣,“流土啊流土,算是徹底把盜門埋進了棺材,一切就這樣完犢子了。”

我越聽越覺得不是滋味,忽然聯想到爺爺講過的鍵門分派,也是因為門人相爭才逐漸沒落,心裏不由有些感觸,看來中國的那些老手藝都是這樣失傳的。

桑佳慧突然說:“五爺爺,流土產自黑土地,那是滿清發源地,這個沒啥說的。可遊沙最早是明代劉伯溫發現的,而且石山鎮又被采空,可故宮下麵怎麼會有這麼多呢?”

黑老五晃晃腦袋,說:“你問我,我問誰?不過大辮子們原本是山裏打獵的,卻能奪了漢人的江山二百多年,我不得不服。還有那個元朝,蒙古人也就是放馬放牛的牧民,竟然能打到外國,奪了大鼻子們的江山,也是個不得了的事兒。看來少數民族總是有點意思的。可惜我們老回回就差勁了,愣是沒人做過皇帝。”

我很好奇,忍不住問:“五爺爺,您是回民啊?”

黑老五一笑,“難道你沒瞧見我不吃豬肉嗎?回民這個黑姓來自明朝一個大官兒,嘿嘿,這麼說起來,我祖上也牛過,到我這兒卻成了賊……嘿嘿,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我這才想起,之前在公安廳吃飯的時候,黑老五還真是專挑些蔬菜和牛羊肉,當時我也沒往深處想,隻以為是個人口味不同。不過,我又隱隱有種感覺,黑老五那麼不喜歡滿族人,沒準兒就是這個原因吧。我再看看桑佳慧,心裏胡思亂想,桑姐姐的祖先奪了五爺爺祖先的天下,他們倆現在又陪我這個漢族人一起下地宮找爺爺,好像還真是有點意思。

不知不覺中,我們坐在地上聊了足有一個多鍾頭,身體也緩過乏來,便決定繼續往前探索。

黑老五站起身,抖抖胳膊腿,說:“倆丫頭,賊不走空,剛才咱們得了三粒遊沙,那可是金貴玩意兒,咱爺仨一人一顆吧。”他攤開左手,露出掌心中間三顆瑩白的遊沙,掐起一顆遞給桑佳慧,“想著放個穩當地方,別一會兒給顛出去。剩下這兩粒我和蘭蘭一人一顆。來,蘭丫頭,這顆給你。”我急忙接過緊緊攥住,生怕遊沙跑掉。

估計是又得著稀罕寶貝,黑老五情緒很好,揪著胡子美滋滋地說:“要是能出去的話,這一趟倒算沒白來,光這些平時見不著的寶貝就沒少弄,回頭咱去北京潘家園賣了,也整個萬元戶當當。”

看黑老五在那嘀嘀咕咕做著發財夢,我心裏暗樂,五爺爺一定是在監獄裏待久了,意識還停留在很久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萬元戶這個名詞早就落伍了。放眼當前社會,就拿我所在的長春來說,好一點的房子都要幾十萬呢。擱在北京,一萬元估計也就買個站腳的地兒。

桑佳慧將自己那粒遊沙放進子彈殼裏,又纏了一層創可貼,小心地塞進背包夾層。黑老五則左手隨便在腰間一抹,然後拍拍肚子。瞧他手裏空空的,就知道肯定是把遊沙藏好了。

我沒黑老五那麼高的本事,輕輕鬆鬆就能搞定,但隨身攜帶的零星小物件卻不少,應該也可以找出個穩妥些的地方。

正琢磨著要不要放在空心撓針裏,黑老五見我攥著遊沙發愣,以為我沒主意,就跟桑佳慧要過一塊創可貼,對我說:“丫頭,把手遞給我。”

我右手攥著一瓶礦泉水,所以下意識把左手伸了過去。

他一把打下去,“換右手。”

我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還是乖乖地伸出右手。掌中月骨處的小洞早就不流血了,由於要保持洞口的擴張,裏麵還嵌著那根金屬管。

黑老五用右手四指托著我的手掌,大拇指在掌心洞口處輕輕磨蹭幾下,猛地一壓一抬,也不知道使的什麼暗勁兒,金屬管順勢彈了出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捏過我手裏那粒遊沙,輕輕扔進洞眼,迅速將創可貼粘了上去,說:“幹咱們這行的,有些開解盜取的寶貝得貼肉藏著才穩當。”

我慢慢點頭,感到遊沙好像一隻小小陀螺,在洞眼內快速轉動,周邊肌肉被它刮磨得有些麻酥酥的,月骨也被撞得咯咯直響,但卻不覺得任何疼痛。過了一會兒,也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那裏不動了。

我們吃飽喝足,收拾停當後,由黑老五舉著貝鏡開路,繼續向前方沉沉的黑暗中小心翼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