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們麵帶不屑,黑老五說:“可不要小瞧這些珠子,要是真磨成粉,配合特製的藥劑,足有易容改妝的效力。更奇的是,能讓腐肉生新,斷骨再長。”
聽到這裏,我忽然想起爺爺那雙布滿印痕的手掌,如果給他抹上,會不會重新長好呢?
桑佳慧把手槍插回腰間,對我說:“蘭蘭,既然這樣,那就隻能看你的了。”
我點點頭,咬咬牙,說:“桑姐,蹲下來,我就不信今天整不開這把卦鎖了!”
騎在桑佳慧的肩頭,我稍微合計片刻,找出一根五厘米長短,細到幾乎看不見的驢膠絲,小心插進小指的指甲縫。小指指縫是人體最敏感的部位,在破拆精密的鎖具時,可以起到精密傳導的作用。我慢慢將驢膠絲插進銀珠的鎖眼內,小指不斷輕微抖動,完全憑借驢膠絲帶來的指縫觸感,調整著手上的力度和驢膠絲的走向。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驢膠絲總算是順利穿過鎖眼插入了珠體內部,輕輕頂在了珠內的小石子上。我剛要鬆口氣緩緩乏兒,就聽桑佳慧在身下提醒我,“蘭蘭,不能看太久,記得閉眼啊。”
我心裏一動,低聲應了一句,聽話地將雙眼緊緊閉上,僅靠兩手繼續操縱驢膠絲。
接下來,就是如何套取纏芯線了。這是一個極為細致的工作,絲毫馬虎不得,甚至比外科微創手術還要難上許多。尤其是,我還不能用眼睛去瞧,隻能依靠單手去感知。
我伸出左手,用左手拇指和食指不斷輕輕揉捏牽拽右手小指,通過小指肌肉群的一次次放鬆和收緊,帶動驢膠絲慢慢穿過纏芯線。估摸差不多了,我使勁彈擊小指,希望用指骨震蕩之力,帶動柔韌的驢膠絲在珠體內部發生反向回折。
最開始幾次都沒有成功,我有些急躁,逐漸加大彈擊力道,弄得小指頭一陣陣酸痛。在一次次的震蕩中,驢膠絲成功繞住了纏芯線,開始順著鎖眼從原路返回。
當驢膠絲鑽出鎖眼後,我就不得不睜開眼睛,將指縫中的那頭也拔了出來。我又取出一根長些的驢膠絲,把長短兩根驢膠絲的四個線頭拴在一起,係成一個線圈。我使勁拽了拽,係得十分牢固。
最後,就是如何弄斷纏芯線。我從挎包內取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金屬匣。這個盒子也是爺爺當年傳給我的,學名喚作八向聚力匣,是專門用來切割、套取和定位的。
揭開聚力匣上蓋,匣內安裝有八片大小不一的金屬齒輪,彼此之間連接著複雜的拉杆、絞絲和定位軸承。我將驢膠絲逐一套在齒輪上,從匣底的兩個洞眼中穿出,又扣好了上蓋。
最關鍵的一步來了。我按照順時針方向,使勁擰著聚力匣右側的一個白鋼旋鈕,帶動匣內的齒輪開始旋轉,將上麵驢膠絲纏緊,就跟在給鬧鍾上勁兒似的。
反複擰了五十多圈之後,驢膠絲已經繃得異常緊密,實在是再也擰不動了,旋鈕倒轉的力道隨之變得異常巨大,我的手指因用力過度,已經開始發白變青,約莫就快無法支撐下去了,我趕緊跟身下的桑佳慧說:“桑姐,站穩,抱緊我的腿。”
桑佳慧“嗯”了一聲,雙腳同時向兩側岔開,站成一個類似馬步的姿勢,手臂牢牢纏在我的兩腿上。
說時遲,那時快,就覺得掌中一股巨力傳來,我已經控製不住旋鈕了。在手指鬆開的瞬間,我兩手死命往裏一合,把聚力匣牢牢扣在掌心之內,隻留下兩掌虎口處的一條掌縫讓驢膠絲通過。
聚力匣上的旋鈕刷刷地旋轉著,帶動裏麵的齒輪也在飛轉,驢膠絲在齒輪的帶動下,開始研磨切割珠體內的纏芯線。因為轉動和回縮顫抖的力量太大,我幾乎無法握緊掌中的聚力匣,幾次險些脫手。
我趕緊將雙臂縮回到胸口,用臉頰頂住一邊的掌背,另一個胳膊肘頂在胯上,用盡全身力氣壓製住聚力匣。
高速飛轉的驢膠絲好像燒紅的刀片兒,很快就割破了我的虎口和臉蛋,幾滴鮮血緩緩滲出滴下。
估計是桑佳慧見我流血,注意力有了片刻分散,她雙腳沒踩穩,身子稍微斜了那麼一小下。
她的傾斜,帶動我的身體也是一歪,兩手順勢就是往上一抹,脖子眼瞅著就往驢膠絲撞去。
旁邊的黑老五怪叫一聲,身子高高躥起,一把拽住我的辮子,將我的腦袋使勁往旁邊拉開。
電光石火之間,驢膠絲帶著嗡嗡的震蕩聲,快速貼著我的下巴滑了過去,我甚至都能感受到驢膠絲表麵火燙的熱度。
此時,桑佳慧也在黑老五的扶持下,迅速紮穩馬步,重新擺正身子,大喊:“蘭蘭,沒事吧?”
“沒……沒事……”我顧不得頭皮火辣辣地疼痛,倉促回了她一句,雙臂向前繃直,兩手使勁頂在珠牆上,以防再次發生意外。
就見銀珠內部慢慢變得渾濁,一絲絲白色氣體從鎖眼內不斷滲出,在高速進出的驢膠絲的震蕩下,漸漸被擊成碎末,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我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在驢膠絲斷裂前,可以割開纏芯絲。
大概過了幾十秒,啪,一聲金屬斷裂的輕響從珠體中傳來,手上的力道也隨之消失,我心裏一樂,知道纏芯絲已經被磨斷了。
我跳下桑佳慧的肩頭,抹著臉上的汗水,高興地說:“開了,開了。”
我們立刻向頭頂那枚銀珠望去,就見銀珠開始急速旋轉,轉了一會兒,突然又毫無聲息地停下。緊接著,滑道內的所有銀珠同時抖動起來,撞擊牆壁發出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響聲,然後又在滑道內快速遊走飄移,跟被驚散的螢火蟲似的,讓人看了直迷糊。
更為奇特的是,即便那麼多銀珠同時在飛快移動,卻似乎都有著自己預定的運行軌道,互相毫無碰撞阻礙。靜靜的管道內,隻有遊絲摩擦滑道縫隙發出的輕微沙沙聲。猛一聽,好像無數蠶在啃吃桑葉。
每當一枚銀珠行到一個特定位置後,就立刻停止固定下來。過了約有半盞茶的工夫,所有的銀珠通通調換了以往位置,然後又在原地轉了幾圈,慢慢恢複了靜止狀態。
黑老五上上下下打量半天,點點頭,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歸藏卦鎖的六十四枚銀珠全部歸還本位了。”可還沒等我跟著高興起來,卦鎖背後突然發出一陣咯咯的響動,整個鎖麵開始緩緩向上升起,露出後麵一個黑糊糊的方形洞口。
黑老五呀嗬了一聲,立刻走上前,將手中貝鏡遞進去。借著亮光,我看到這是一條方方正正的隧道,筆直伸向遠處的黑暗中,再往裏麵就什麼也瞧不清了,不知道最後會通向哪裏。四麵洞壁鑲嵌有巨大的青灰色石板,表麵沒有任何雕琢,看起來光溜溜的,還在微微閃光,一點兒也不粗糙。
桑佳慧伸手抹了一下,告訴我們,表麵的灰塵完好,沒有看到任何拖拽破壞痕跡,楚老爺子進的肯定不是這道卦門。她又問黑老五:“五爺,怎麼樣,咱們是不是鑽進去?”
黑老五拍了拍石壁,“那還用說,既然都到這糞堆兒,不鑽也得鑽了。”
想到不是爺爺走的卦門,我有些猶豫,剛要開口反駁,忽然就覺得腳下一抖,整個地麵又開始上升。
黑老五叫了聲:“地板要提起來了,大家趕緊鑽洞。”
此時也容不得多想,我們快速排了排順序,黑老五拿著貝鏡第一個爬入,桑佳慧殿後,把我夾在中間,我們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鑽進隧道。剛爬進去,就聽身後咣當一聲,我回頭看看,是歸藏鎖麵降下,將洞口堵死了。
隧道空間特別狹窄,黑老五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沉悶,“開了歸藏鎖,應該就觸動了機關,八龍盤足台也升了上去,估計老楚就是這麼沒影兒的。隻不過他進的應該是別的卦門,但好在咱們弄壞了五輪折葉刀和三十六環天罡遊絲鎖,外麵人隻要不是眼瞎,應該可以猜出咱們是到了這下邊的。”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點頭稱是,跟著他一路爬去。隧道長寬高都是標準的一米,人鑽進裏麵根本直不起身子,隻能用臂肘和膝蓋使力匍匐前進。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爬進風箱裏的小耗子,不過這速度可就甭提了。
剛開始我還覺得很好玩,像電視裏打仗的解放軍戰士。但時間一長,四肢關節被石板硌得十分疼痛,後背大腿等處的肌肉也一個勁兒發酸,累得光知道呼呼喘粗氣。還好隧道裏麵空氣流通倒是挺順暢,絲毫感覺不到憋悶,也不知道是怎麼設計的排氣結構。
隧道筆直向前,猜不出有多長,黑老五後來又關了貝鏡,四下一團漆黑,我們三人誰也不說話,吭哧吭哧地爬行著。爬到後來,我實在是累壞了,胳膊肘、膝蓋都磨破了皮,剛要張嘴說歇一會兒,前麵的黑老五突然停住,語氣欣喜地說:“丫頭們,能出去了。”
我樂壞了,使勁朝前猛爬,感覺腦袋上麵確實空了,立刻鑽出站起身。等黑老五打開貝鏡後,我看到身處在一個小小的密閉空間,四麵牆壁是巨大的石塊堆砌而成的,隧道從一麵牆壁下方穿過,對麵是一道高大的對開鐵門,掛著一把有兩隻手掌大小、烏沉沉的鐵質插簧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