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身子沒有力氣,我軟軟地靠在桑佳慧肩頭,一邊用紙巾擦著嘴角和衣襟上的血沫,一邊聽黑老五給我們講解。
伏羲六十四卦迷陣,據說是諸葛亮通過八卦之術衍生創造出的一種用於現實戰爭中的陣法,通常都是借助獨特的地理形勢和山石樹木進行排布設計。卦陣內包含陰陽互駁和五行變化之術,無論多少軍馬士卒,一旦踏入此陣,立時受到周邊景物迷惑,舉止變得瘋癲張狂,絕無走出的可能,直至困死陣中。伏羲六十四卦迷陣與八陣圖都為諸葛亮所創,並列為當世兩大奇陣,不過因為太過凶險,而且擺布起來非常困難,流傳不易,後世所知極少。
黑老五吐了口唾沫,恨恨地說:“製造這個機關的人竟然把六十四卦陣法縮成這麼小,還刻在管壁上麵製成一麵卦鎖,又用銀珠光暈獨特的迷魂作用進行增強,這用心忒他媽歹毒了。你們知道不,這四麵牆壁分別是四麵不同的卦鎖。”
他逐麵牆壁指點著,“先天、連山、歸藏、周易,每麵六十四卦鎖的變幻都各有不同,無形中將迷魂能力又增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剛才蘭丫頭瞧的時候,就是不小心墜入迷陣,舉止行為變得發狂,要不是我及時發現大叫一嗓子,小丫頭有可能心力衰竭,好端端的小命就沒了。”
聽他如此一說,我嚇得連拍胸口,好險好險,看來我已經在鬼門關裏轉了一圈了。
黑老五又告訴我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每麵卦鎖上都鑲著六十四顆銀珠,應該代表六十四個卦位,不過已經完全脫離本位。其中有一個卦位是整個迷陣的卦眼,也就是鎖眼,隻有將那個代表鎖眼的銀珠找到,並移回本位,整具伏羲卦鎖才可以進行開解。
我對五行八卦這類東西不是很在行,就問黑老五該怎麼辦。黑老五說這個卦鎖絕對不能用眼睛去細瞧,那些銀珠光芒邪性,而且這麼多銀珠互相對射,迷魂攝心的力量太霸道了,必須憑兩手去觸摸感應,從中找到那個卦眼上的銀珠。校準位置破解後,卦鎖應該就能打開了。
黑老五用貝鏡敲了敲卦鎖的板壁,裏麵傳出咚咚的空心響動,似乎後麵藏有極大的空間。他點點頭,說:“果然是個虛瓤子,看來後頭還真有貓兒膩。媽拉巴子的,老楚進的是哪個卦門呢?”
此時,我覺得身子舒坦了一些,立刻站起來,說:“那就都給它打開,挨個兒瞅瞅,或許爺爺能給咱們留下一些線索呢。”
黑老五搖搖頭,說:“不成,絕對不成,能打開一麵就不錯了。這四麵卦鎖之間盤繞著四向牽機鎖鏈,互相連接得非常嚴密,隻要打開其中一門,另外三門的卦位就會發生變化,自動形成鎖死狀態。隻有全部卦門關閉後,才會重新回歸原位……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俗話裏常說的變卦、變卦,就是這麼來的。”
聽黑老五這麼一說,我開始發急,幾乎喊起來:“五爺爺,您要變卦嗎?那咱們該破哪道門,如果破的不是爺爺走的那道,不就白忙了?”
見我有些激動,桑佳慧忙拉住我的手,勸慰說:“蘭蘭,不要著急,造機關的人弄得這麼複雜,我猜無非是為了保護下麵收藏的東西,或許無論走哪道門,都可以到達。既然楚老爺子沒有留下任何指引線索,咱們就隨便找一門試試吧,總比在這裏瞎猜要強。”
黑老五瞅了一眼桑佳慧,點點頭,又扭頭跟我說:“蘭丫頭,你放心,我黑老五吐唾沫是釘兒,拉泡屎是棍兒,應了別人的事兒就從不變卦。桑丫頭說得沒差,咱們在這瞎耽誤工夫有個屁用,幹脆就隨便找一麵卦鎖破一破。是對是錯,是死是活,進去再說。”
聽他兩人都是這樣的說法,我心裏簡單合計一下,看來目前也隻能如此了。我又問黑老五,“要是不能用眼睛仔細去瞅,那這個卦眼該咋去找到呢?”
黑老五揪揪胡子,笑著說:“既然一對招子用不上,那咱就用一對爪子——摸。這類機關銷器,你五爺爺閉著眼睛也能摸出個八九不離十,你倆就擎好兒吧。”說完,他挽起袖子,點了點四麵卦鎖,然後指定其中一麵,“就它了,歸藏卦。”
黑老五走到歸藏卦鎖前,閉上眼睛,伸出兩手,逐個摸索著上麵的銀珠,還時不時地提拉搖晃。他擺弄半天,幾乎摸了有一多半的銀珠,突然在左下角一枚銀珠上停住,嘴裏叨咕著:“坤乾離坎、兌艮震巽,天金山水、火風木地。嘿嘿,小兔崽子,就你了,歸藏本位珠。”
雖然我聽不懂他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但估計是已然摸清了門路。就見黑老五用指頭小心按壓住那枚銀珠,順著滑道走勢慢慢移動起來。銀珠在滑道內蜿蜒滑行,每當快要與其他銀珠相碰時,那些銀珠好像長了眼睛的活物,自動遊動到一旁,為其讓開行進路線,然後又慢慢遊回本位,我和桑佳慧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最後,黑老五的手停在了卦鎖右側邊緣,猛地向上一推,銀珠快速無聲地向上遊去,滑行了片刻,最終靜止在右側斜上方一處位置。
黑老五轉身睜開眼睛,麵帶喜色,跟我說:“蘭丫頭,瞅見沒,那顆就是歸藏卦鎖的本位珠,我把它歸還了本位。不過你五爺的能耐也就到這兒了,至於咋破,還得靠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看太久,瞅明白了立刻動手。”
我忍住心中好奇,馬上點頭答應,同時腦子迅速轉著,希望找出以前接觸過的類似鎖具,觸類旁通,或許能夠用同樣的辦法進行開解。
那枚銀珠所處位置很高,以我一米六的個頭,根本無法湊近看清楚。桑佳慧蹲下身子讓我騎上她的肩膀,這個高度剛剛適合。
時間緊迫,我不敢多耽誤工夫,迅速把那枚銀珠最大限度拉出滑道,將臉蛋貼緊珠壁,仔細觀察著珠身後部。
珠壁涼絲絲的,感覺挺舒服,我看見一根細細的銀色遊絲從滑道裏伸出,另一端插入銀珠內部,插口邊緣嚴密緊實,沒有留下任何縫隙。我再仔細瞧了幾眼,這才發現,在遊絲插口的邊緣,還有一個非常細小的洞眼,也就針尖那麼粗,瞧那意思,應該就是銀珠的鎖眼了。
我摸出窺心鏡頂住鎖眼,眯起眼睛,使勁向裏看去,忍不住大吃一驚,珠心裏麵結構太複雜了,完全超乎我的事先預期。
和普通珍珠一樣,銀珠內部也有一粒小石子。遊絲從外麵插進後,前端又裂成八股,如章魚的八根觸手,牢牢包纏住小石子。而且遊絲竟然是中空的,從裏麵又探出一根更細的金線,穿過八根觸手的間隙,在外麵緊緊環繞三圈,起著固定作用,然後從觸手縫隙間重新穿回遊絲裏麵,好像一個繩套。我立刻猜出,那根金線就是纏芯線,隻有把它割斷,讓白銅遊絲鬆脫,整個鎖具才能解開。
看著裏麵別有洞天的結構,我忍不住歎口氣,在銀珠這麼一點點空間內,竟然可以設計製造出如此精密絕倫的機關,還真對得起巧奪天工這四個字呀。
我跳下桑佳慧的肩膀,和他們將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尤其是細細講出開解的難度。
黑老五一連感歎了好幾句,“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高,實在是高。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又問我,“蘭丫頭,你覺得把握大不?”
沒等我開口,桑佳慧搶先說:“五爺,直接開槍打碎銀珠不就行了。”說著,她掏出手槍,哢嚓一聲拉動套筒。
黑老五嘿嘿一樂,“桑丫頭,你倒真是個幹警察的料兒,遇到什麼都想玩槍杆子。先不說打碎銀珠違背了鍵門文解一派開解不毀的規矩,光這個珠子就硬得邪乎,你以為槍子兒就好使嗎?”
說著,黑老五取出一顆飛蝗石夾在指上,對我們說:“站遠點,小心崩著。”他中指用力一彈,那顆飛蝗石嗖的一聲射向銀珠。當的一聲脆響,飛蝗石擊中銀珠,立刻碎成十餘塊,向四麵八方飛射。
眼見碎石亂濺,我和桑佳慧同時“哎喲”一聲,正要偏頭彎腰閃避,就見黑老五肩膀一聳,雙臂快速抬起,跟雞啄米似的,不斷臨空收縮抓取,好似生了無數條手臂的千手觀音。一兩秒後,他衝我們把手掌一攤,兩手掌心裏竟然各托著六七塊飛蝗石的碎塊。回頭再看那枚銀珠,居然完好無損,甚至表麵連個磕擊的白印兒都沒有留下。
黑老五隨手把碎石拋在腳下,直勾勾地盯著銀珠看了半晌,臉上的表情又像心疼,又像生氣,歎了口氣說:“真是好東西啊,要不我說它值錢呢,光這硬度就是世上罕見了。想在上麵砸眼鑽孔,非得金剛鑽配合強酸才成,而且還需要非常長的工夫眼兒。”抱怨了半天,他眉頭又慢慢展開,捏著胡子咯咯笑了起來,跟撿著什麼便宜似的。
看他又是皺眉,又是發笑的怪樣兒,我心裏突然有點兒害怕,擔心他跟我剛才一樣,受了銀珠迷惑作用,變得瘋癲起來。估計桑佳慧也抱有同樣想法,立刻攥住黑老五的手腕,沉著嗓子問:“五爺,您沒事吧?”
黑老五又笑了幾聲,才使勁繃起臉孔,擠眉弄眼地看著我們,說:“丫頭們,要想用它磨粉擦臉,恐怕是沒指望了。”
我撇撇嘴,心裏暗暗埋怨,五爺爺這人也真是的,現在都啥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