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新)07(1 / 3)

第二卷 地宮奇旅 第七章 霸王鎖連綿絕絲

插簧鎖是中國古代十分常見的門戶鎖具,最早見於春秋時期,由鎖身和插柱兩部分構成,鎖身一般都是長方形,數量不等的插柱從上麵或從左右鎖道插入,扣合裏麵機簧,達到鎖閉目的,有點像排水口的篦子那種結構。眼前這具插簧鎖雖大,卻是非常普通的雙插,兩根手指粗細的插柱由柱梁連在一起,共同插入鎖身頂部的兩個鎖道內。

黑老五走上前,用手拽了拽,嘿嘿一樂,“媽拉巴子的,可算見著正經的鎖頭了,這個我來弄。”他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卻突然罵起來,“媽拉巴子的,沒鎖眼。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我急忙湊近查看,果然如黑老五所說,整個鎖身黑糊糊的,結滿了鏽斑,瞧不到任何鎖眼,估計又是一具變形的鎖具了。

黑老五有些喪氣,“媽拉巴子的,褲襠開口,沒露上臉。你整。”

我笑笑,取出一隻撥片,慢慢將鐵鏽刮幹淨。鎖身是一塊混鐵鑄成,除了上麵兩個鎖道內插著兩根明插柱,前後左右四麵分別又各有兩根暗插柱,而且極其短小,剛好平平陷入鎖身,看似嚴絲合縫。鎖身底部則雕著一條條波浪紋,是整體衝壓鑄成。

我略微思索一會兒,又看了看那兩根明插柱,表麵和連接的橫梁上密布螺旋形疊加溝回,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是十條。

看到這裏,我已經明白了,扭頭告訴黑老五,“五爺爺,怪不得沒有鎖眼呢,這是霸王鎖,也叫十麵埋伏鎖。”

黑老五揪揪胡子,說:“聽名字就夠古怪,趕緊念叨念叨。”

桑佳慧也說:“又是霸王,又是十麵埋伏,看來和項羽有些關係了?”

我點點頭,說:“桑姐,你還真猜對了,咱們平時老說的鐵將軍把門,最早就是來源於這把霸王鎖。”

以前聽爺爺講過,霸王鎖出現在東漢初年,據說是當時楚霸王項羽手下一名大軍官所製。這名軍官早年也是製鎖高人,後來追隨項羽起兵。項羽兵敗烏江後,他隱居市井又幹起了老本行,為了紀念先主,便依托傳統的插簧鎖,造出了這把流傳千古的霸王鎖。

整具霸王鎖或明或暗,共有十根插柱,寓意韓信設下的十麵埋伏陣。其中底部沒有鎖道,也不安裝插柱,卻雕刻水紋,暗喻項羽在烏江兵敗,此後寧可自刎,也不肯過江東。由於項羽是上將軍,這種插簧鎖又被後世稱為鐵將軍,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口彩兒,十分難開解。

聽我講完,黑老五慢慢點頭,“項羽倒是個爺們兒,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丫頭,你看這把鎖頭好弄不?”

雖然我也是頭回見到霸王鎖,但以前學藝時,各種類型的插簧鎖開得多了,手藝基本都差不多,應該不咋難。我取出一根極細的驢膠絲,讓黑老五和桑佳慧抓住兩端全力繃緊,用撥片使勁刮摩絲體表麵,發出刺耳的吱吱響聲。大約刮了近百下,驢膠絲變得有些燙手,我掐住兩端接過來,慢慢地纏繞在明插柱表麵的螺旋形溝回內,又用撓針針尖,一點點將兩個絲頭兒頂進鎖身內部,利用那股熱乎勁,分別拴住兩具機簧。按照此種方法,我又用其他四根驢膠絲依次拴住剩下的八具機簧,然後將五根驢膠絲的中端擰成一股,牢牢纏住鎖身。

一切準備就緒,我蹲下身子,用撓針快速劃撥鎖身表麵暗插柱的接口縫隙,試圖通過震蕩,帶動驢膠絲解鬆機簧,從而彈出插柱。當八根暗插柱彈出後,餘下兩根明插柱自然就簡單許多了。

可一直蹲到兩腿發麻,劃到手指酸疼,驢膠絲卻老是走不到位,不是跑偏,就是鬆脫,根本無法帶動機簧鬆弛。

我越是著急,腦門兒就越是冒汗,順手擦抹時候,心裏突然一動,急忙將耳朵貼在鎖頭上仔細傾聽,一手則繼續加緊刮摩。

鎖身內部傳來的響動十分古怪,是一種類似液體流動的聲音。我立刻猜到,原來鎖身內部灌注了水銀,機簧浸泡在裏麵,滑溜溜的,難怪驢膠絲根本就使不上力。

我歎口氣,看來與那把鴛鴦交頸插芯鎖一樣,是具雙金合鑄鎖,隻不過水銀是液態金屬,以我目前的手藝,根本就沒有能力去開解。

聽我說出鎖身內蓄水銀,黑老五猛地往後一蹦,又躥上前拉住我退開,急急地說:“水銀邪性,丫頭別中毒了。”

桑佳慧也緊緊拉住我的手,叮囑我水銀在常溫下極易蒸發,吸多了對身體不好。

我搖搖頭,說:“沒事兒,鎖身內部密封得很嚴實,所有接縫插口部位都套嵌了軟石膏,就是要確保水銀不泄露。”

說到這裏,我怔了怔,腦子急速旋轉,似乎想到了開解的辦法。霸王鎖外殼用生鐵鑄成,內部套嵌軟石膏,最裏麵則是水銀,明顯是按照五行相生原理製成。鐵與水銀都是金,水銀又頗具水性;軟石膏是礦物,也就是土,隱含土生金、金生水的相生含義。如果我擰過來,利用相克原理進行解鎖,說不定就能開啟了。

聽我說到需要用火,桑佳慧立即取出一個白亮亮的金屬打火機,上麵寫著幾個英文字母,根本就不認識,後來才知道打火機的牌子叫“Zippo”。我哢嚓哢嚓擺弄幾下,覺得火焰剛剛合適,就讓她均勻地燒烤鎖身,取一個“火勝金”。

隨後,我找出一根由櫻花木製成的撓針。這種撓針取材於日本的堅硬樹種櫻花木,尾端凸起一個圓頭,非常像古代婦女的簪子,據說是唐末開始被鍵門所使用的,當年曾被楊貴妃用來當做頭簪,所以俗名又叫貴妃簪。用它來挑脫軟石膏,恰好對應上“木勝土”。

接下來就是“土勝水”。可是眼下到處都是石板地,又去哪裏尋找泥土呢?黑老五和桑佳慧也是一臉為難,雖然地宮建成已久,可這地麵幹淨得跟玻璃似的,別說泥土,就是沙子都尋不到一粒。

這時,黑老五突然猛拍大腿,朝我嘿嘿一笑,說:“土沒有,泥巴倒有一些,不過就是有點埋汰。”他慢慢伸手入懷,衣襟裏麵起起伏伏,拿出時,手指夾著老大一團黑糊糊的泥球。

我皺著眉,咧著嘴,十分不情願地伸手接過,感覺潮乎乎、軟綿綿的,還有股子酸氣,讓人聞了就有種想吐的感覺。

黑老五卻在旁邊一個勁兒叨咕:“這是你五爺爺身上的龍鱗,平時輕易還舍不得給人呢。”

我吐吐舌頭,算是徹底服了,都不知道他這個“龍鱗”是咋想出來的。

眼見鎖頭已被烤得見紅,我把泥球揪成小塊,均勻塗抹在八個暗插柱的接縫位置,再用貴妃簪輕輕點刺劃撥。金屬受熱膨脹,接縫略微變大,那些細軟的泥巴一點點滲透進去。

我再換一根金屬撓針重新刮摩鎖身,憑感覺,裏麵的水銀混合進泥土,似乎已經停止流轉。我心裏暗喜,馬上加大手中力道,前前後後地加緊刮摩,催動驢膠絲慢慢纏繞內部八具機簧。約莫纏得實成了,我用一根撓針將八根驢膠絲拴成一個死結,不停抽拉提拽,同時配合另一根撓針的劃撥震蕩。

這種兩手同時解鎖的動作大概持續了五六分鍾,我猛地聽到鎖身內部傳來咯吱咯吱一連串輕響,那是機簧鬆弛的聲音。我迅速收回左手撓針,摸出一個撥片托起鎖身,右手撓針逐一磕擊那些暗插柱,引得它們慢慢凸出鎖身表麵。撓針順勢一挑一抹,八個短短的暗插柱先後彈出,叮叮當當落在地上,露出鎖身轉圈八個方方正正的小黑洞。

我掏出窺芯鏡,眯著眼睛往裏瞄瞄,果然套嵌著個小鐵盒,正對那麵有兩個方形洞口,被兩團白色的稠狀石膏堵塞,估計是填裝水銀浸泡機簧的內鎖芯。

我用撓針沿著縫隙斜斜向上,慢慢挑開兩根明插柱的咬齒。咣當一聲,鎖身落在地麵,隻留下兩根插柱掛在門上。至此,這把十麵埋伏鎖算是破了。

黑老五一腳將地上的鎖身踢開,說:“丫頭不錯,霸王都擋不住你。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我很是得意,隨手便用撓針挑著明插柱,準備挑落後,就推門進去。

可奇怪的是,明插柱雖然脫開,但落到一半就懸在門前,上下震顫,左搖右擺,撞得鐵門咚咚亂響,而後又慢慢上升,似乎連著一條有彈力的繩索。

我們都是一愣,急忙蹲下來仔細查看。黑老五不顧鎖身還很燙手,抓過來一瞧,原來兩根明插柱貼著門內一側,竟然連有兩根細到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絲線,難怪最開始誰也沒有留意。

“什麼熊玩意兒?”黑老五揚手使勁一扯,透明絲線毫不費力就被拉長許多,“呀,有點意思,有點意思……”他一邊說,身子一邊不住向後退去,細絲被越拉越長,卻不斷折,隻是輕飄飄地蕩著。

黑老五手一鬆,鎖身咣當一聲落地,緊接著,慢慢蹭著石板向門內移動,那兩根細絲也在慢慢縮短。

我覺得很是古怪,一腳踩住,伸手使勁推拉鐵門,紋絲不動,就跟焊死了似的。我想了想,掏出撓針沿著門縫上下劃撥,除了內側底部有一道石頭門檻,中間空空的,沒有任何暗銷插條。

黑老五等得不耐煩,一腳踹在門上,“讓開,讓開,讓你五爺爺試試。”他這一腳的勁頭還真大,我覺得好像地麵都跟著顫了一下,但瞬間就停止了。

正納著悶,“快看牆!”桑佳慧突然在身後大喊一聲,我趕緊四處看去。

不知何時,身後三麵牆壁上突然生出一些銀白色小亮點,最開始還挺稀疏,後來就密密麻麻的了,好像漫天星鬥,並且迅速變粗擴散,眨眼之間,整堵牆都連成了一片亮閃閃的銀白色。我們的影子被映照其中,彼此對射疊映,也不知道有幾千幾百個,還在不住扭曲變形,看起來就像照哈哈鏡。

黑老五走近瞧了瞧,立刻往後猛跳,大叫:“操!媽拉巴子的,水銀,我這一腳把牆踹冒泡了。”聽說水銀漏了,我嚇得趕忙將後背貼緊鐵門,又捏住鼻子,生怕中毒。就見大量水銀無聲無息地從牆壁內慢慢滲出,又開始從地麵向我們腳邊蔓延,如同潮水上漲一般。

黑老五一個勁兒跺腳,催我趕緊開門,被水銀憋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也是焦急萬分,可摸遍整個鐵門,硬是找不到任何鎖眼。情急之下,我猛地想到那兩根透明絲線,會不會有古怪呢?

聽我這麼說,桑佳慧立刻用腳踩住,拔出警用匕首猛割猛剁。喀喀喀……石板都迸出了火星,那兩根看似綿軟的細絲卻始終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