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新)02(3 / 3)

我心裏覺得納悶,可又不敢去問,約莫等了十幾秒,突然聽到哢哢一陣輕響,地麵正中一塊紅磚慢慢浮了出來。爺爺拉著我快步走過去蹲下,輕輕移開那塊紅磚,下麵竟然是一塊色澤古舊的青銅板。表麵有三個呈三角形排列的圓形洞孔,圓溜溜的,好像三隻大睜的人眼。

爺爺從我手中拿過香爐,將三隻爐腳輕輕對準圓孔,慢慢放上去,剛好嚴絲合縫。他逐一旋轉三個爐耳,往下一按,喀喀喀三聲,爐腳深深陷入銅板裏去。他扳著爐身用力往上一提,將下麵的銅板帶了起來。

原來爺爺房間裏還有這麼個機關,看來應該藏著什麼緊要的東西,我不禁睜大兩眼使勁看去。銅板下麵壓著一根黑不溜秋的小鐵棒,大約一寸長短,指頭粗細,呈圓柱形,尾端有個小小洞眼,看著好像一根黑色的粉筆。

爺爺抓起小鐵棒,慢慢爬上炕沿兒,一把掀開床單被褥,露出炕麵。我驚訝地發現,整個炕麵竟然是用一塊完整的生鐵鑄成,還結著一塊塊暗紅色的鏽斑。但仔細看去,中間隱隱有一條東西貫穿的細縫,將炕麵分為兩部分。細縫正中,有一個指頭粗細、約半厘米深淺的梅花狀凹坑,也不知道有什麼古怪。

爺爺手撐炕麵,慢慢俯下身,朝梅花狀凹坑裏吹了吹,又掂了掂那根小鐵棒,歎口氣,“在我身下壓著快三十年了,也該換換主兒了。”他慢慢把鐵棒插在凹坑中,用左手虎口一個圓形凹痕套住鐵棒尾端,右手呈拳形,中指指根關節不斷敲擊棒身。砰砰砰……大概敲擊了幾十下,一陣尖銳的輕響過後,鐵棒插在凹坑的那端,突然順次彈出五片梅花狀鐵葉,剛好嵌滿整個凹坑。

爺爺左手逆時針旋轉起來,大概轉了有十八圈,炕身裏麵傳來陣陣齒輪轉動聲音,隨後,炕麵從細縫結合處慢慢分了開來,露出下麵一口紅色木箱。

我眼睛都看直了,原來爺爺的火炕還是一個厲害的機關,難怪平時生火掏灰他都要自己來呢。我雙手扒住炕沿兒,低頭向炕內仔細瞧去。

那是一口樣式普通的紅木箱,估計有些年頭了,木質紅得發黑,大概有鞋盒那麼大,是一個標準的正方形,四角包著黃色銅片。箱蓋連接處扣著一個像棋子大小、滾圓滾圓的紅銅疙瘩,估計應該是一把鎖。

爺爺將黑鐵棒遞給我,伸手把箱子小心翼翼抱出,慢慢下炕,將箱子放在八仙桌上。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裏好奇得厲害,這裏麵究竟裝著什麼寶貝呢?

爺爺坐在太師椅上,一邊摸著箱身,一邊眯起眼睛,好久沒有說話,似乎在回憶某些陳年往事。過了足有一盞茶工夫,他才說:“這一走……對了,這口箱子裏裝的是一些咱鍵門的祖傳寶貝,不過隻有達到天境的高手才用得上。現在你已經是掌門了,爺爺就把它傳給你。切記,妥善收好,萬萬不能給別人瞧見。”

爺爺這幾句話很有些臨終囑托的味道,我聽在耳裏,心中非常不是滋味,隻是默默點頭。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達到天境實在太過艱難,不但要毀了兩手,甚至……”話說到一半,爺爺停下來,使勁晃著腦袋,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

我十分好奇,忍不住問他:“甚至要什麼啊,爺爺?”

爺爺歎了口氣,“不說了。這口箱子如何打開我不傳你,實在是不想你繼續走這條路。如果有一天你決意修習,到時候能否打開,就看你個人的造化和機緣了。鍵門……嘿嘿,總算在我手裏南北一統了,值了。”我看到,爺爺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層光輝,他肯定是感到開心和自豪的。

隨後,爺爺又將這道炕麵機關的開啟和鎖閉方法教給我。至於那根黑色金屬棒,他卻沒有多說,隻告訴我,這是鍵門的一個寶貝,務必要好好收藏。

當時我萬萬沒有想到,手裏的紅木箱和金屬棒會隱藏著鍵門極端重要的秘密,以至於我未來的人生,都隨著這些秘密的逐一破解,而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

和爺爺一直聊到深夜,說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我摟著他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最後實在困到不行,才各自睡下。躺在床上,聽著隔壁爺爺的鼾聲,我的心不斷抽搐,真舍不得讓爺爺走啊。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幾次被噩夢驚醒,直到後半夜,我才漸漸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孫玉陽就來到家中,見爺爺還沒起床,他把我拉進房間,從皮包內取出幾捆人民幣塞進我的懷裏,好像有五六萬元。

我哼了哼,沉著臉,冷冷地問他:“啥意思,是我爺爺的賣命錢嗎?”

見我說話難聽,孫玉陽忙說:“妹子,別誤會,哥哥的一點意思而已。這些錢是你這幾天的生活費,將來無論事情成不成,省廳還有我個人,都會另有酬謝的。”

我本意是不準備要的,但一想到他竟然哄我去做說客騙爺爺,心中有點來氣,二話不說,接過那些錢塞到枕頭下麵。不一會兒,爺爺起床洗漱,我服侍他吃過早飯,又將昨夜打點好的行李搬到孫玉陽的車內。

臨走時,爺爺摸著我的頭發,足足將我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舍,一個勁兒地叮囑我凡事小心,好好看家,盡量不要出門。

我抱著爺爺默默流淚,使勁點頭,要他好好保重,早去早回,說蘭蘭乖乖在家等他。爺爺微微一笑,捏捏我的臉蛋,轉身坐進車中。

孫玉陽和我道別後,一腳油門,車子就消失在街口的盡頭。

我扶著門框,望著車子漸漸遠去,不知為何,心內竟然生出一股難以描述的慌亂。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會太簡單,肯定藏著極大的危險,說不準以後就再也不能看到爺爺了。

胡思亂想到這裏,我突然“呸”了一聲,輕輕地在臉上扇了個嘴巴,暗罵自己:你這個豬丫頭,怎麼會有事呢,爺爺的手藝那麼高,絕對沒問題的。一定是神經過敏,爺爺很快就能像以前那樣,出去一段日子後,又突然回到家裏,親自下廚給我做一盤他最拿手的紅燒肉,然後一邊抿著老白幹,一邊樂嗬嗬地看著我狼吞虎咽。

我擦幹眼淚,撫摸著胸前那對玉貔貅,心中暗自祈禱:老天爺保佑爺爺去沈陽一切都要順利呀,蘭蘭在家等著他呢。

當天中午,爺爺就用沈陽的座機給家裏打來電話報平安。電話中,他的聲音一如平常,說已經到了遼寧省公安廳刑偵總隊,路上一切都挺順利的,讓我不要擔心惦念。同時,又反複囑咐我,一定要按時吃飯睡覺,自己在家裏小心著點,務必要妥善收好那隻紅木箱。

我一個勁兒說好,讓爺爺放心,又問他現在開始幹活了沒有。爺爺說差不多了,以後恐怕要忙上一段,估計不能常給家裏打電話了。

簡單聊了幾句,爺爺那邊就匆匆收了線,留給我嘟嘟的忙音。

自從那次通完電話,爺爺再也沒有跟我聯係過。眼看著已經過去一個禮拜了,我開始想他,心裏亂糟糟的,老覺得有什麼事似的,最後實在忍不住,就打電話過去詢問。

電話剛好是孫玉陽接的,說爺爺已經開始工作,暫時不能和外界聯係,讓我放心。我的心稍稍穩當些,懇求他替我好好照顧爺爺。孫玉陽“嗯”了幾聲,就掛了電話。

平常沒事兒的時候,我會取出那口紅木箱仔細研究。雖然眼下我的技藝有限,但琢磨久了,我也能看出一些門道。

我發現,這口箱子應該是爺爺曾經給我講過的乾坤匣。顧名思義,取的是內有乾坤的含義,屬於一種整體套嵌類型的鎖具。

整隻箱子外殼是用上好的紅木所製,雖然看似很普通,但在裏麵卻又套著一個略小些的金屬箱,中間留有一定距離。紅木箱板與金屬箱之間由二百一十六根極短的銅質鉸鏈緊緊繃掛連接,每一對應板麵各是三十六根,全部按照天罡星位排布。若是不懂行的人用外力強行破拆,紅門箱板損壞後,會將力道通過鉸鏈傳導至裏麵,從而激發金屬箱中隱藏的機關銷器。

至於裏麵到底布置了什麼厲害機關,那可就說不好了。或許是銷肌毀骨的酸液,或許是鋒銳無比的飛輪,更可怕的是烈性炸藥。這樣的箱子,據說是明代一個製鎖高人所造,專門用來保藏機密之物。外層用普通的紅木包裹,就是要給開鎖人一個錯覺,一旦草率用外力破拆箱身,裏麵的東西自然就永遠無法見天日了。當然,如果內藏炸藥,開鎖人鐵定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外麵那個紅銅疙瘩,就是鎖閉這個乾坤匣的鎖軸,學名喚作定心球,與裏麵的金屬箱子是螺紋對位扣合,並在內部設置了極為複雜的鎖芯,是整個解鎖過程的關鍵樞紐,而且沒有鑰匙,隻能按照輪轉之數進行旋轉,一旦扭錯,仍舊會激發箱內機關。以我目前的能力,絲毫看不出其中的竅門和破綻,甚至連嚐試開解一下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