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隱市開鎖人 第三章 東北盜王黑老五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工夫又是半個月,最後一個電話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得到遼寧省公安廳方麵的任何消息。我等得好不心焦,幾次打去電話詢問。那邊不是沒人聽,就是一個陌生人接的,問我是不是楚輕蘭,說一切都好,你爺爺叫你安心在家待著,然後就咣當一聲撂了電話。聽那口氣,好像不怎麼愛搭理我。
我腦子不笨,這擺明了是在敷衍我。可是也沒有辦法,我又沒長翅膀可以飛過去,隻能每天默默祈禱,爺爺千萬不要發生意外。
第二十天,記得那是傍晚六點多鍾,我正在廚房做晚飯,突然聽到外麵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會不會是爺爺呢?我又緊張又興奮,一手拎著大蔥,一手抓著菜刀,飛快地衝到院內將大門打開。我看見門外站著幾個男人,敲門的正是孫玉陽。
“師兄。”我匆匆打過招呼,滿懷希望地向他身後瞧去,卻隻見到三個男人,或老或少,我一個都不認識。門口不遠處停了好幾台挺大的黑色吉普車,車頭懸掛著白底紅字的武警牌照。還有八九個穿著便裝的年輕男子,一個個膀大腰圓,結實魁梧,戴著黑墨鏡,兩手插進褲兜在附近晃悠著。
“我爺爺呢,師兄?”我扔下手裏的大蔥和菜刀,一把抓住孫玉陽的胳膊,疑惑地問。
“嗯……這個……蘭蘭,咱進屋再說吧。”孫玉陽的語氣有些發蔫兒,眼神遊移,不敢瞅我,隻是拉著我的手要往屋裏走。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比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會兒要憔悴很多,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頭發也不那麼整齊了。
聽他說話哼哼唧唧,又是這副畏縮模樣,我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爺爺肯定是出事了。“我爺爺呢,我爺爺呢,他在哪兒,他咋沒回來?你告訴我,我爺爺在哪兒……”我越想越怕,堵在門口,幾乎是帶著哭腔,抓住孫玉陽的手使勁搖晃。
見我如此激動,孫玉陽更是手忙腳亂,他磕磕巴巴地說:“這個……這個……蘭蘭……蘭……”一時半會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哇一聲哭出來,“你把我爺爺整哪兒去了?”我扯著他的胳膊,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這回沒等孫玉陽開口,他身後的一個男人就走了上來,輕輕拉住我的手,“你是楚輕蘭吧,咱們進屋再說好嗎,外麵說話不太方便。”那雙手掌非常粗硬,十分有力,很快就將我的手扯開,我淚眼模糊地看了看他。這個男人約莫五十歲,身材高大,長得很凶,但是語氣卻挺親切,聽起來很像爺爺,讓人沒來由地生出信任和依賴感。
我也覺得剛才有些失態,穩了穩心神,抹著眼淚帶他們穿過院子進到客廳。招待他們在椅子上坐好後,我站在孫玉陽麵前,直勾勾地盯著他,就等他開口告訴我爺爺的下落。孫玉陽仍舊不敢正眼瞧我,隻是用餘光瞄了瞄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眼神裏帶著詢問的意思。
那個男人起身走過,微笑著對我說:“蘭蘭,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司馬,叫司馬強,是遼寧省公安廳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廳長。這位……”他指了指一個肯定超過六十歲的白發老頭兒,“這位伯伯叫羅煥文,是沈陽故宮博物院的院長。”又指了指另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這位叔叔是國家安全部東北地區的負責人,叫陳唐。”
白頭發的羅煥文和渾身正氣的陳唐都對我點點頭,臉上擠出不自然的幹笑。
遼寧省公安廳副廳長、沈陽故宮博物院院長和國安部東北地區負責人,這些人的頭銜好長啊,我不太能聽明白,但也猜出肯定都是了不起的大官。他們幾個人同時來到我家,讓我感到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一定是為了爺爺的事情來的,那爺爺……現在咋樣了呢?
我跟司馬強說:“司……司馬叔叔,我爺爺在哪兒,咋沒回來呀?”
聽我發問,他們彼此對望,神色都有些異樣。司馬廳長說:“蘭蘭,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
想到他們都是當大官的,我態度也不好太過強硬,隻能耐著性子坐下來。在司馬廳長的敘述中,我逐漸了解了整個事件的始末……
兩個半月前,沈陽故宮經報送國家文物局和遼寧省委、省政府批準,決定對外封閉一個月,開始進行十年一次的維修工作。這次維修規模空前,耗資巨大,幾乎各個角落都要進行重新修葺,其中的主體工程是在崇政殿。
崇政殿俗稱“金鑾殿”,是故宮最重要的一處建築。因為整座大殿全為木質結構,沒有一顆金屬鉚釘,完全靠椽子拚接鑲砌,修繕起來需要非常高超的技能,而且必須是這方麵專業人才。所以自建國後,總共才維修了一次。到現在已經過去幾十年了,風吹雨淋,大殿早就有些搖搖欲墜了。
故宮博物院通過研究,在全國範圍內聘請了一批卓越的木工匠人,在建築學專業人士的指導下,開始逐個部位進行加固和填補。
外部修補結束後,就開始進行內部整修。其中在崇政殿的龍座下麵有一座八龍盤足台,是用八塊有二百年樹齡的柏木塊拚接而成的一個正方形高台。高台中間留出一處空位,鑲進一個等體積的黃金座墩,高大的皇帝龍座就放在上麵。八個柏木塊每個長度為一米半,厚度為半米,選用上好的金黃色魚膠油反複浸泡著色。在其上部表麵,還分別都雕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蟠龍。蟠龍頭部凸起上揚,從八個方向仰視著中間的皇帝龍座。皇帝坐在龍座上,麵南背北,俯視天下蒼生,正好應了“八龍拱衛,真龍治天”之說。
當時有專家檢查之後說,這八個柏木塊踩上去有些發虛,估計是從裏麵開始腐爛了,應該拆下來重新加固一下。按照圖紙注明的結構,工人們將這八塊柏木塊一塊塊地拆了下來。拆到最後,就剩下中間的那個黃金座墩。因為年代久遠,座墩四周的縫隙裏積滿了髒東西,於是又決定把座墩也拆下來進行清理拋光。可是誰也沒料到,將座墩搬離本位後,下麵竟然露出一塊生鐵鑄成的底板,和周圍的木質地板顯得十分不協調。
讓人稱奇的是,這塊底板表麵還雕著兩條互相纏繞的龍形花紋,而且雕刻的手藝非常高明,兩條盤龍惟妙惟肖,異常精致傳神。每條龍的龍頭都凸出底板表麵半寸有餘,龍嘴大張,獠牙外露。在龍嘴相對的位置,又鑲著一顆圓滾滾的玉石珠子。整體看起來,就是一幅二龍戲珠圖。
在場負責指導的那些專家一看就樂了,沒想到龍座下會藏著這麼一個寶貝,立刻叫來相關考古專家進行研究。
考古專家考察後發現,這塊二龍戲珠的鐵板至少有二百年的曆史,是用上好的隕鐵製成,鑄造技法十分精細,代表了當時鑄造業的最高成就,具有跨時代的研究意義。
更離奇的是,經儀器探測後,底板下麵似乎有一個龐大的空間,幾乎無法測量出具體容積。有專家說,或許下麵是類似藏寶庫之類的密室,這個二龍戲珠的鐵板應該是一道暗門,應該組織人員進行挖掘。
可等專業的考古隊到來,使用了多種手段,卻根本無法打開這塊雙龍戲珠的底板。又是一番勘測之後發現,原來整個崇政殿木質地板下麵,完全是一整塊生鐵鑄成,而且幾乎蔓延了整個故宮所在的地麵。這塊二龍戲珠鐵板,僅僅是冰山一角,是露在上麵的一小部分。
考古隊又嚐試了很多辦法,均不能奏效,這塊鐵板硬是打不開。大家都非常興奮,覺得這次維修另有收獲。就在這時,離奇恐怖的事情出現了,一些參與開掘工作的考古專家相繼遭遇事故死去,而且死因讓人十分費解。
第一起死亡事件發生在開掘工作展開的第五天。那天晚上,一個專家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所開的那輛現代伊蘭特轎車,被一輛從後麵急速駛來的紅岩大貨車頂住車尾,一下子撞到路邊的隔離帶上。車體幾乎完全被撞癟,車上的人當場就沒救了,肇事司機則棄車逃逸。
經交警現場勘驗之後,發現地麵根本沒有刹車痕跡,貨車是加速撞向伊蘭特的,有故意製造車禍嫌疑。不過好在帶有牌照的大貨車遺留在現場。可按照這個線索一查,竟然發現這是某廠的失竊車輛,被盜的日子就在案發前日的深夜,公安機關的受案登記也做了詳細記錄。
案件由交警部門移交給刑警接手後,一直沒有任何進展。與此同時,參與故宮龍座下方開掘工作的那些專家陸續死去,或是下毒,或是失蹤,或是被人搶劫殺害,反正都是非正常死亡,相同點則是都沒有找到凶手。
這個情況引起了遼寧省公安廳和故宮博物院的高度重視,通過公安部門的偵查,發現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曾經共同參與故宮維修工作,尤其是都參與了那塊雙龍戲珠底板的開掘。似乎,有一股無形力量在暗中阻止著開掘工作繼續進行下去。
由於案情重大,又涉及故宮博物院這樣的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國安部門也參與了這個案件的調查。
作為公安廳刑偵總隊的一名中層幹部,孫玉陽理所當然地參與了案件的偵破工作。在了解到那塊雙龍戲珠底板後,身為南派武解傳人的他,很是技癢,難免也要嚐試一番。但鼓搗了很久,卻始終無法破解。情急之下,他想到爺爺,並向上級做了彙報,把爺爺的手藝吹得神乎其神。
公安廳和故宮博物院的有關領導知道這個情況後,表示很感興趣,認為民間匠人說不定就有這樣高明的開鎖本事呢。於是,他們就讓孫玉陽去長春請爺爺出山。為了避免再次走漏消息發生意外,這件事情隻有少數幾個高層領導知道。
那天,孫玉陽穿著便衣,開著普通牌照的車,從沈陽趕來長春找到爺爺。聽完他的描述,爺爺想了很久,說好像聽老一輩提到過,那塊雙龍戲珠的底板應該就是古老相傳的雙龍壁鎖,是南宋時期曾經出現過的鎖具,據說十分難以破解,所以都是用來保藏珍貴之物。一般是修建於牆壁上的,有些也可以安裝在地麵上。他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形。可故宮是在滿清入關前修建的,滿族人是怎麼找到這樣一個匠人在崇政殿裝了雙龍壁鎖不得而知,但是,下麵珍藏的東西肯定非同一般。
一聽孫玉陽說請求自己出山,爺爺當即搖頭,表示已經退隱多年,沒有興趣再問江湖之事,尤其是這種涉及國家機密的。而且那些專家相繼離奇身亡,似乎背後隱藏著一個十分可怕的恐怖力量,他這個老頭子還想多活幾年呢。
孫玉陽立功心切,心裏清楚要是能通過爺爺之手解開這個謎團,自己在仕途上肯定還能更進一步。當時,他就想到用玉貔貅來打動爺爺,可是,出於南派傳人的托大心理,又不能表現得太沒身份,那樣豈不是叫爺爺小瞧了自己?可巧聽我在那裏信口胡吹,就借我之手將掌門信符玉貔貅輾轉送給爺爺,希望能借此說動爺爺出山。
一統南北鍵門是曆代掌門的心願,看到眼下就有望實現這一夙願,爺爺考慮再三終於答應了下來。但他也意識到,這次沈陽之行肯定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甚至還有可能喪命,所以,他才在臨走前把掌門位子傳給我,以令本門不致經他之手斷了延續。
聽司馬強說到這裏,我忽然感到一種難以抑製的悲傷。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爺爺臨行前肯定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難怪在上車之時,會那麼愛憐地看了我很久。
且說那天中午,爺爺到了沈陽公安廳後,司馬廳長、羅煥文和陳唐毫無官架子,像接菩薩一樣把爺爺迎到房間。才一坐下,他們立即和爺爺商談起來,將前段日子發生的種種異狀跟爺爺說了一遍,並再三懇請爺爺務必要施以援手,希望以他的開鎖技巧打開這個雙龍壁鎖。
司馬局長甚至說:“這事無論成與不成,省廳肯定有酬謝。聽孫玉陽介紹,您老人家的孫女蘭蘭也是身懷絕技,我們可以跟人事部門協調,特招她為公安民警。”
估計爺爺為了我的將來有個好著落,當時就同意下來,他還很高興地說:“鍵門終究幹的是溜門撬鎖的勾當,要是蘭蘭能扒了這層賊皮,當上警察,那可是我們老楚家的祖墳冒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