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人一樣希望得到回應,卻一直沒機會。
自那以後,馬嚴冬就經常出現在那所大學,像當年一樣偷偷地站在角落裏觀察白蕊蕊,卻不敢上前邁進一步。
胡南說:“表白吧!”
馬嚴冬說:“等等吧,等到她上了大四!”
過了一段時間,胡南說:“表白吧!”
馬嚴冬說:“等等吧,等到她突然想起我!”
又過段時間,胡南說:“表白吧!”
馬嚴冬說:“等等吧,等到她明白這世界上隻有我能給她幸福!”
等到年底,胡南徹底怒了:“你可真能忍,你跟蹤、偷偷寄禮物、打聽與廝守,這算什麼,她根本都不知道。她永遠不知道背後的你,你也看不到自己背後的人。你這是作死!”
馬嚴冬沉默不語,胡南氣衝衝地離開。
2001年,白蕊蕊讀大三。4月1日,荷蘭“安樂死”法案正式生效,荷蘭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允許安樂死的國家。
在白蕊蕊的記憶中,這是彌漫死亡氣息的一年。世界上有人希望安樂死,年級裏有個女生為情所困,從陽台上跳了下去。她自己的軍人父母在從福建趕往雲南的途中發生車禍,雙雙殞命。從此白蕊蕊變得敏感脆弱,動不動就哭鼻子。
馬嚴冬最終從胡南口中得知這件事,他問政府給撫恤金了嗎?
胡南點了點頭說:“他們宿舍的同學說的,政府很同情,但撫恤金很少,還需要審批。”
馬嚴冬怒斥:“那白蕊蕊怎麼生活?”
胡南搖搖頭。
馬嚴冬點了一根煙,9月的空氣有了涼意,枯葉堆滿腳底。
馬嚴冬說:“南南,你能再幫我一次嗎?”
為了隱瞞撫恤金一直沒有發放下來的現實,為了讓白蕊蕊能安心地讀書不受打擾,馬嚴冬決定背著她,賺錢供她上學。
這個錢由胡南交給他們宿舍的一個同學,大家保密著,一直持續進行。
那些日子,馬嚴冬省吃儉用,在修車行裏起早貪黑地工作,就是為了能多賺些錢,讓白蕊蕊生活得更好一些。盡管這樣的付出更像竹籃打水。可他總笑嗬嗬地說:“等等吧,等等她就會明白的!”
隻是馬嚴冬沒等到,大四那年,白蕊蕊跟外語係的一位高才生好上了。對方家境殷實,成績卓越,這讓馬嚴冬心碎不已。
2002年,街邊便利店的高音喇叭裏,任賢齊在唱:你這樣癡情到底累不累,你總該為自己想想未來。
胡南說:“你也總該為自己想想未來,她現在有依靠了,該放手了吧!”
馬嚴冬久久不語,沉悶地喝著啤酒,一杯接著一杯。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校園裏溜達了很久,第二天清晨再回車行工作。他對胡南說:“我想通了,再供她一年,一年後的路隻能靠她自己了!”
胡南熱淚盈眶,心想這個癡情浪子終於醒悟了!
可是,馬嚴冬有太多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偷偷觀察白蕊蕊時,有人在偷偷觀察他。他不知道,他每次在車行裏收到的禮物,都是有人在精心準備。他不知道,當年的那一封情書早已被掉包,那裏埋葬了另一個人的所有真心。他不知道,他把愛當作生命苦苦經營時,有人在為他買單,在他背後默默付出十幾年。
愛真是一個自私的東西!
2003年,胡南畢業,她將最後一張畢業照夾進書本裏,決定去一家外企工作。而白蕊蕊終於被外語係的高才生所拋棄,一個人坐在校園裏哭了一夜,第二天,她燒掉對方送她的所有物品,重新生活。
馬嚴冬知道這件事,半夜裏,攔住騎著單車載著另一個姑娘的外語係高才生,打了足足五分鍾。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胡南,她說:“你這算什麼?當年你為她被打得頭破血流,她不屑。如今你為她出頭打負心漢,她不知。將來你把生命都付給她,她也不見得回應你!值嗎?”
馬嚴冬沒說話。
胡南冷笑說:“十年前,你說幫幫我,我幫了。可結果,人家覺得你是一個小混子,不理睬;十年後,你說幫幫我,我幫了。可結果呢,人家覺得這是政府的補助,對你的關懷不知情;再過十年,你再說幫幫我,我要是繼續幫你。也許人家會告訴你,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請你不要打擾我!你真是天真得可笑!”
馬嚴冬暴怒:“閉嘴!”說完,他蹲下來,抱住頭,影子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像是憂傷。
第二天,胡南下定決心,要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告訴白蕊蕊,哪怕馬嚴冬會因此恨自己。
胡南找到了白蕊蕊,白蕊蕊很驚訝,興奮地請胡南吃飯,一路上跟胡南聊不完的話。
在一家餐廳裏,胡南問白蕊蕊是否還記得當年有個叫馬嚴冬的同學。
白蕊蕊思索片刻,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