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嚴冬說:“謝了。”然後,孩子似的跑開了。
晚上,胡南在燈光下,小心地打開一封信。
上麵是馬嚴冬的字跡:白蕊蕊,我如此喜歡你,就像每一天清晨喜歡露珠,夜晚喜歡流雲,燈火喜歡寧靜,泉水喜歡笛聲。你是我3月裏的春風,輕輕吹入我的夢中。你是我難過時的音符,讓我為你萌動。你是我秋天抖動的陽光,沸騰我整個16歲的生命。你是我最深愛的人。
胡南顫抖著將紙條合上,心灰意冷。
第二天放學,馬嚴冬偷偷地跟在白蕊蕊的後麵,橫穿馬路,走過胡同,一直跟到白蕊蕊的家門口。
白蕊蕊突然停住腳步轉身。馬嚴冬想躲避,卻來不及了。
白蕊蕊問他:“為什麼跟我?”
馬嚴冬說:“我怕別人欺負你!”
白蕊蕊說:“對不起,我不需要!”
馬嚴冬無奈地說:“你有不接受的權利,我也有不放棄的權利。”
白蕊蕊不耐煩地說:“我還是告訴你吧。你的信我看了,本來我想著大家還能成為朋友,沒想到你說出那麼無恥的話,我最討厭不學無術的人。再見!”
馬嚴冬一頭霧水,信是他花了三個夜晚寫的,算不上文采飛揚,可也不是粗魯沒教養的吧!他越想越氣,掉頭就走。
這時,幾個人高馬大的社會青年攔住了他。馬嚴冬想逃,結果被人一板磚砸在頭上,倒了下去……後來,馬嚴冬就沒有再來上課。據說那次打架過於嚴重,警察介入了,馬嚴冬住了三個月的醫院,出院後,被他爸爸強逼著去了附近的一個鎮上,進工廠修車。
胡南放心不下,幾次去找他,發現他家的門再也沒敞開過。
又過了兩個月,胡南放學回家,突然一個人從後麵蒙住她的眼。胡南掙脫開,回頭一看,竟是馬嚴冬。隻見他下身喇叭褲,上身花襯衫,頭發梳得油亮,笑嗬嗬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嶄新的鋼筆遞給胡南。
胡南哭笑不得。
馬嚴冬大方地說:“送你的!”
兩人邊走邊聊,胡南告訴馬嚴冬:他走後,學校的校長換了,曆史老師得了癌症去世了,他的座位現在坐的是一個新的轉學生。
馬嚴冬似乎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直截了當地問:“白蕊蕊還好嗎?”
胡南沉默半天,說:“挺好的,你走後,就沒人敢再欺負她。她成績很好,上次學校作文大賽她得了二等獎。”
馬嚴冬一愣:“媽的,一等獎是誰?”
胡南白他一眼。
馬嚴冬說:“南南,再幫我個忙好嗎?”
胡南說:“如果還是傳紙條……就免了!”
馬嚴冬:“幫我約她!”
胡南大聲地說:“你們天生就不是一類人,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放手吧!”
馬嚴冬咬下嘴唇,一字一板地說:“最後一次!”
第二天上課,胡南猶豫半天,還是將馬嚴冬的意思寫成紙條塞給了白蕊蕊。
自那以後,馬嚴冬就消失了。這一別就是四年。
1997年9月,胡南考入大學,去了另一個城市。夥食從以前的一元一頓飯變成了五元一頓飯;食堂裏到處是送糧食換糧票的家長和學生。校園裏,香港回歸的消息漫天飛舞,校廣播天天報道舉國同慶的新聞,那些五音不全的愛國者點著火把,在夜晚的滿天星鬥下高歌《香港別來無恙》。
胡南一個人走在校園裏。夜色中,一個熟悉的麵孔擦肩而過。胡南愣住,她認出那人就是白蕊蕊。
中學畢業後,白蕊蕊去了另一個小鎮讀高中,從此沒消息。沒想到,和她考取的是同一所大學。胡南想趕上去跟她打招呼,可白蕊蕊已經娉娉婷婷地走遠了。
6月的大學宿舍,有些燥熱。晚上的筒子樓就像一個百貨市場,打鬧的,煮泡麵的,聽音樂的,喝啤酒的,打撲克的,看書的……熙熙攘攘,每個人頂著青春的熱情肆意地揮灑生活,熱烈而狂放。
宿管是一個瘸腿的老阿姨,她過來叫胡南,說有她的電話。
胡南去接聽,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胡南以為別人打錯了要掛機。
對方說:“千萬別掛啊,我是馬嚴冬啊!”
胡南心跳加速,問他在哪?
馬嚴冬說:“在你學校附近!”
胡南疑惑地問他:“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馬嚴冬說:“這你就別管了!出來吧,請你吃飯啊!”
那一頓飯讓胡南吃得很不安,從開始到結束,馬嚴冬一直在問白蕊蕊的消息。
胡南故意轉移話題,問他現在幹什麼。
馬嚴冬草草地說,在附近的修理廠工作,然後接著問胡南最後一次見白蕊蕊是什麼時候,她說什麼了?這些年還有她的消息嗎?
離開餐館之前,胡南心軟了,說白蕊蕊也在這所學校!
馬嚴冬拍案而起,一臉興奮:“真的嗎?”
十年了,馬嚴冬始終忘不了她,這樣的結果讓胡南無話可說,她無法想象這些年來,馬嚴冬如何帶著這份愛一直找下去,隻為了能夠得到同樣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