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後麵用磚牆圍成的小院子還在,裏麵的草叢很高,垃圾成山,不過還是以前的氣息。記得1997年的時候,我們經常去裏麵玩,撿一些被老師在課堂上沒收並隨手丟棄的小玩意,如獲至寶。
據說,那兒也曾經鬧過鬼。這個傳言出來後,我就再也沒有翻牆進去過。如今,它是整個校園唯一幸存的地方。
我跟小夥伴離開的時候,一個姑娘跟一個男子牽著手進來。我們對視片刻,恍然覺得分外眼熟。
我想鼓起勇氣跟她打招呼,可沒張開口。
我沒走幾步,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一回頭,發現是剛才擦肩而過的姑娘。
她笑著問我:“你是丁浩?”
我驚訝地反問:“張啾啾?”
我笑著給她深深的擁抱,眼淚都下來了:“好好的!都好好的!真他媽好啊!”
張啾啾月底要結婚了,她也是聽說學校要重建,所以來看看,沒想到碰到我。我算了算,整整二十年沒見,我們竟然認出對方,真是奇跡!
張啾啾正式給我請帖,說:“我的婚禮,你一定要參加,下個月的6號。”
我點頭說:“沒問題!不過,也不用這麼著急就送請帖啊,你不怕我回頭忘了嗎?”
張啾啾笑得一如從前:“說,沒事,你的份子跑不掉,我會打電話給你!”
可是她沒有給我打電話,我也沒有機會參加她的婚禮。
張啾啾在那個月的25號試婚紗,結果心髒病複發,沒有送到醫院就不行了。
北京那幾天連續陰雨,單位又忙得不可開交,我回不去,也不敢回去,心神恍惚得厲害。
夜裏我哭醒了,腦海裏浮現出張啾啾以前的樣貌,她笑得如此天真,像當年一樣。
我起身翻出以前的東西,找到那個藏著無數橡皮擦的盒子。
一個蘋果造型的橡皮擦寫著:為什麼我要天天吃藥?神仙神仙保佑我,快快成長吧!
一個蘑菇造型的橡皮擦寫著:語文老師的笑容很溫暖,像是春天的第一縷陽光,我很喜歡!
一個飛機造型的寫著:如果可以,我想要永遠12歲,眼睛裏是單純的世界,心裏有永不凋零的花,蓬勃地活下去!
……
歲月是沒有被密封的酒精,不知何時,已經蒸發殆盡。
青春是沒有返程的車票,一旦出發,就再也回不到起點。
有些事,過去了還廝守在心裏,抹不去,擦不掉。
有些人,就像最後一班車,錯過了,就沒有機會重來。
為自由呐喊的女神
螞蚱是我大學裏名氣最旺的搖滾歌手。
他個子高高,身材瘦削,本來很英俊的臉,卻密密麻麻地爬滿青春痘。
螞蚱背著吉他,逢人就講他大學裏最輝煌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螞蚱跟樂隊的幾個哥們兒有一次去唱歌,在KTV門口遇見爛醉的係主任。
係主任拉住他們,吹噓說自己當年是師院最會唱歌的人。
拗不過上級,幾個哥們兒被拎到KTV,係主任就成了麥霸,攬住麥克不撒手,老掉牙的歌曲一首接一首。大家都不耐煩。
螞蚱走到係主任跟前,勾肩搭背地說:“要不,也讓學生給您吼兩嗓子?”
係主任拍了下腦門兒,恍然大悟道:“對啊,說得對!”
係主任立刻大聲招呼道:“大家別愣著呀,都來點歌啊!”大家舒口氣剛要湊過來,係主任又說,“隨便點啊,點什麼我就唱什麼,沒有咱不會唱的!”
大家心裏一萬句粗話在等著罵出口。螞蚱暴怒,他眼珠一轉,湊過去對係主任說:“就一句!”
係主任滿嘴酒氣,護著麥克搖搖頭。螞蚱猛地將麥克搶到手中,“哇哇哇”地吼了幾嗓子,立即還給係主任。係主任愣了半天,沒搞懂什麼名堂。
伴奏起來,燈光打在係主任的禿頂上,油亮油亮的。係主任扭著屁股又開唱了,可是,即使把聲音吼破也壓不過伴奏—麥克被螞蚱那一嗓子徹底給廢了。螞蚱那一嗓子就是傳說中的重金屬嗓音,驚天地泣鬼神。
螞蚱和哥們兒趁著係主任上廁所偷偷溜走,他們還跟服務員說:“包間有人會付賬,另外那什麼,你們的麥克被那老同誌給花了!”
十幾分鍾後,係主任酒意漸消,頓感不妙,撒腿就跑,結果被保安生生地拉了進去,接著,KTV裏傳來鬼哭狼嚎的求救聲。
第二件事是,螞蚱追女友崔小野的一次光榮史。
有一晚,螞蚱背著吉他,去學校的小樹林給仰慕自己的崔小野唱歌。
唱完第一首歌,他感受到崔小野在靜聽,但沒說話。
唱完第二首歌,他感受到崔小野在思考,但沒說話。
唱完第三首歌,他感受到崔小野在心跳,但沒說話。
唱完第四首歌,他感受到崔小野在發呆,但沒說話。
第五首歌剛起頭兒,螞蚱就怒了,心想:我唱歌從來沒這麼冷場過,我不要唱了。他起身就要走,沒想到,崔小野“哇”的一聲哭了。
螞蚱一愣,嚇得臉色煞白,不知所措,心想,我可沒耍流氓啊,你哭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