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純終於被激怒,晚自習下課後,叫出朱哥涼和羅子。
白純問:“為什麼跟我?”
兩人一愣,都把頭搖得如撥浪鼓。
白純又問:“想跟我好?”
兩人一愣,緊接著點頭如搗蒜。
白純說:“我討厭打打殺殺!跟你們說,甭玩暗示意會那一套,要是不踏踏實實地考上大學,不拿到白紙黑字的通知書,我絕不動心!”說完,轉身離開。
這句話,徹底使這兩個千年不翻書的人脫胎換骨。
接下來的幾個月,地球倒轉,河水逆流。
下課了,我看到朱哥涼還在盯著老師問題。
放學了,我看到羅子一個人在教室背誦英語單詞。
夜深了,我碰到朱哥涼一個人舉著書本走在路燈打亮的馬路上。
天亮了,羅子朗誦曆史的聲音淹沒了整個教室的喧嘩。
……
“時間這趟列車”刹車不靈,終於,狼狽不堪地一頭紮進高考洪流中。
我們的高中在一個小鎮,按照曆年的規矩,我們要去附近的市中學參加高考,所以那天大家起得比較早,瘋搶了汽車票。
朱哥涼昨夜熬得太晚,到了車站,隻剩下最後一張票,他吹著口哨上車,念叨:“老子就知道,上帝總會為我留一個席位!”
車子緩緩開動,透過玻璃,他看到有個人在售票窗口跟售票員爭執,馬上要考試了,誰都不想放棄最後的機會。
看到這一幕,朱哥涼猛地擠過人群,跳下車,朝著白純跑去,伸手將票遞給了她……白純一愣,朱哥涼大口地喘著氣:“去吧,在大學裏等我!”
白純頓時眼淚汪汪,朱哥涼猛地推她一把:“走,趕快走!別煩老子!”
車子漸行漸遠,朱哥涼的身影越來越淡,終於成了一個孤單的歎號。
喜歡就是可以跟蹤你、觀察你,為你做很多;愛就是可以相信你、交付你,直至為你犧牲。
朱哥涼為白純犧牲了,放棄了高考。
當年的題目很簡單,很多人出了考場,笑中帶淚。放榜後,混混羅子笑得更大聲,因為他逆襲成為高才生,和白純考了同一所學校。
唯一悲劇的是朱哥涼,他沒有再複讀。據說,他跟親戚朋友借了點錢,來我們讀大學的城市開了個賓館。這是我了解的所有信息。
大一驚訝,大二激情,大三麻木,大四混沌。我的大學時光草草畫上句號,畢業不請而來。
6月,我們完成畢業答辯,拉開畢業聚餐的序幕。幾個哥們兒喝得爛醉。學校已經關門,不能進宿舍,隻好集錢一起住賓館。
幾個大老爺們一起住賓館,多少年後想起,覺得全身發麻,麻過之後卻是心酸。
我們挑了好幾家,最後選定一家名為“朱葛亮”的賓館。
服務員帶我們看房間。哥幾個醉醺醺地一頭紮在床上。
班長剛躺下,突然彈簧般彈起,他驚恐地指著被褥上的幾根毛發說:“奶奶的,你們換被褥沒有?”
其他幾個同學應和著:“別以為老子喝醉了,就眼瞎了!”
服務員怒了:“給你換條不就完了嗎?嚷什麼嚷!”
班長怒了,走上前就要揍服務員,被我們拉住了。
班長大喊:“什麼態度,叫你們老板去,別以為我們是學生,就能欺負我們!”
我們吵吵嚷嚷,驚動了整層樓,然後老板來了,我一驚,脫口而出:“朱哥涼?”
我和朱哥涼去了旁邊一家24小時快餐店,點了一大堆薯條蛋撻,還有十幾瓶啤酒。
我說:“四年沒見了,沒想到你還活著!”
朱哥涼笑道:“你不也活得人模狗樣嘛!”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遇見,分離,然後有人消失不見,有人會再遇見。如今看來,沒有什麼比“你還好好地活著”對我是最大的安慰,不管舊情人,還是狐朋狗友,都是如此。
兩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當年的白純。
朱哥涼說:“我去學校找過她,可惜沒見著!”
我一愣:“沒見著是什麼意思?”
朱哥涼:“她不想見我!”
我問:“因為羅子嗎?”
朱哥涼冷笑一聲,說:“她大一就跟羅子分了,後來跟院係一位富二代好上了,說是答應她一畢業,就能到銀行工作。”
我無言以對。
朱哥涼笑著說:“如果說她想過得安靜,或者說她繼續拒絕我,我都能接受。可是,人家說‘想要攀龍附鳳,而你是一個拉後腿的人,你就可以坦然放手了’讓我心裏受不了。”
我問:“真的放棄了?”
朱哥涼轉移話題:“喝酒,喝酒!”
畢業後,我去北京工作,斷斷續續跟朱哥涼見了幾次。再後來,他的電話就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