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記得舊時攜手處(3)(1 / 3)

於是,蘿莉頂替眼鏡男被開除。離開學校後,她在附近租了房子,晚上去擺地攤,賣一些小玩意兒,白天就去學校裏找眼鏡男,給他送吃的、用的。

眼鏡男並不抗拒她,因為蘿莉把賺的錢統統給他買了衣服、零食,以及他想要的書籍。他需要她,隻是他拒絕把蘿莉介紹給自己少得可憐的朋友。

我一直在想,蘿莉沒有了文憑,沒有了宿舍,沒有了青春期該有的成長,有的隻是不肯認輸的執拗,看不到希望的單相思……她一直在角落裏默默堅守著,堅守著有一天獲得眼鏡男的懷抱,可對方一定會接受、會認同嗎?

大四那年,校園廣播每天都在放那首《好久不見》。夜晚的階梯教室裏,一位師兄終於探出頭對著樓下的女生高歌:“我多想和你再見一麵,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去說從前,隻是寒暄,對你說一句,隻是說一句,好久不見……”然後轉身哭成淚人。

10月份,院裏傳言有保送研究生的名額,“眼鏡男是最佳人選”的消息被炒得沸沸揚揚。蘿莉聽說很興奮,將一張一張鈔票疊整齊,開始著手為眼鏡男存下讀研究生的學費,然後梳妝打扮,迎著夜色,屁顛屁顛地去找心上人。

眼鏡男見了她,上來就是一句:“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蘿莉一愣,半天反應不過來,說:“你什麼意思?”

眼鏡男:“我家裏窮,我跟你不一樣,我經不起折騰!”

蘿莉腦子一片空白,但心裏明白,眼鏡男這是害怕她的“事跡”影響到他保送研究生的機會。

蘿莉冷笑一聲,在原地呆了片刻,轉身就走。

這時,眼鏡男突然叫住她。蘿莉心中竊喜,想著:他這是要挽留她吧。

眼鏡男支支吾吾地說:“那什麼……我沒錢了,你能再給我點兒嗎?”

蘿莉絕望地笑了,還是從包裏拿出一遝錢遞過去,哭著跑開了。

五年後,我工作在北京,跟同事在香山遊玩。9月的香山紅葉似火,站在半山亭,朝東一望,莽莽蒼蒼的河北大平原就擺在眼前,煙樹深處,藏著古樸深沉的北京城。

我和同事坐纜車,看著山下無憂無慮、深情愉快的男男女女。一個同樣坐著纜車,留著大波浪姑娘的叫聲最大,以至於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們擦肩而過,彼此對視,我們認出了對方。

下山後,我們在茶室裏喝茶,多年沒見,蘿莉的樣子變化不少,有些憔悴。

她告訴我,她在一家4S店工作,雖然很累,但每年的薪水足夠自己揮霍了。

我們聊了很久,從大一的綁腿比賽、大二的山村支教,到後來她離開學校前打雪仗的狂熱,一直聊到夕陽西垂,終於聊到眼鏡男。

蘿莉告訴我,眼鏡男沒有保送研究生,畢業後來到北京工作,跟她聯係過幾次。他已經結婚了,對方是一個事業成功的女人,雖然年齡大些,物質上算是不操心了。

我說:“那你呢?放手了吧,這麼多年了。”

蘿莉淡淡一笑,沒說話。

後來,我跟蘿莉見麵的次數多了起來,她問我想買車嗎?我說想啊。她說,你說說標準,我給你推薦。我說,不花錢,不保養,不需要辦牌照,有嗎?然後我們都笑了。

2011年春天,蘿莉叫我出來吃爆肚。她臉色不太好,我隱約覺得有什麼事。

蘿莉說:“眼鏡男找我了,他過得不好!”

我立刻就怒了,說:“他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

蘿莉說:“我知道,可我還是看不了他難過。你不懂,他的眼神比當年因為沒錢交學費向我要時還痛苦,我無法視而不見。”

我無奈地問:“那你想怎麼樣?”

蘿莉低下頭,說:“我想救他!”

我無言以對。

事情是這樣的,眼鏡男來北京工作,在一家IT公司做銷售。老板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長得美麗,腰纏萬貫,她看上了眼鏡男。不久,兩人就勾搭到一起,很快就辦了結婚證。

剛結婚時,女人對眼鏡男十分嬌寵,給他買車,辦健身卡,讓他做公司的副總。

好景不長,眼鏡男慢慢發現這個女人酗酒成性,每天都喝得爛醉回來。開始時,她解釋說自己壓力大。眼鏡男很理解。但漸漸地,眼鏡男發現不對頭了:這個女人喝醉酒就變成另一個人,對眼鏡男張口就罵,抬手就打,有一次甚至拿著菜刀,追得眼鏡男無處可去。

眼鏡男受不了,想要離開她,可那女人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逼他心軟。

後來有一天,眼鏡男離家出走,去中山公園散步,黃昏時正巧遇上蘿莉,兩人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眼鏡男告訴了蘿莉自己的經曆,並說自己對不起她,言語中透著希望跟蘿莉再續前緣的意思。

這樣的事情,換成別人,一定會給這個男人兩個耳光,然後扭頭走掉。但蘿莉動心了,這麼多年,她還忘不了眼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