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從女從昏,女之因也,因為女性屬陰,古時黃昏結婚,婆家夫婿是女人的依靠。這些天,我卻怕極了這未來依靠。
隻經曆過一次愛人背叛,就傷得刻骨銘心,體無完膚。我還祝福他生活美滿幸福,如果食了諾言真會天打雷劈;我還祈禱每日晴天。不是放不下,是感慨還好,是他欠我這許多,不是我欠他分毫。當初買的東西悉數還了,寫的書信燒了,送的一塊石頭,從北京回來時,走過通州大橋扔到水裏了。
當時他說,我心如磐石,此生無轉移,冬雷震震夏雨雪,什麼不敢與君絕,後來此生還剩許多,沒有冬天打雷,沒有夏天下雪,他就絕了我。
如今再回頭看,隻是笑笑,不感慨,不悲傷,雖然總被嘲笑隻談了這一場戀愛,卻生出許多愛恨情愁的感慨。如今看著小姨,卻覺得,那人在還愛我時聽從父母之命舍了我,總勝過來日沒了愛情,置我生死不顧,自生自滅。
如果能夠重新選擇,我還是希望一次戀愛談到死亡盡頭,不求什麼房子、車子、票子一應俱全了,才攜手走進婚姻。小姨自由戀愛,結局如此,讓我懷疑愛情的真假,生命的意義,婚姻的真諦。
活著的人離開,算是人禍;逝去的人離開,算是天災。現在,盡管我經曆了天災人禍,依然相信不離不棄的愛情,依然相信執手白頭的海誓山盟,隻是懷疑了小姨的。逝去的人,永遠在心底最深處。太姥不要什麼愛情,小姨勇敢追愛,如今,小姨和太姥去了,我卻夜不能寐,留下這些荒誕言語,紀念小姨和太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願說,不必說,或者不能說,各自隱藏在黑暗中。旋律來了,歌詞卻畏縮不前;愛情走了,想念卻斤斤計較。時間像一張空白卷,上帝定了規則,心酸寫滿紙張,無論你半途而廢還是功德圓滿,人人手中都握著一副爛牌,多數人打得無比開心呢,你又何必憂傷?
有不愛的,沒有愛不傷的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女孩兒的腳受傷了,一個人待在空空的房間,很寂寥。窗外是飛揚的春,空氣裏飄浮著木槿花開的清香。抬頭望去,可以看到大片的雲朵在風中行走,像一群與世無爭的詩人,美卻無法觸及。
女孩兒不知道怎樣打發這些零碎的時光。看杜拉斯,聽貝多芬的《第六鋼琴曲》,還是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各種表情?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沒有生機,所以,她無法從這些冰冷的東西中找到讓自己眼睛發熱的出口。
女孩兒從抽屜裏掏出一些舊信和日記,坐在流淌著陽光痕跡的沙發上,隨意地瀏覽起來。她想起一些人:初中同桌,旅行中的朋友,流浪歌手等等。他們像刻在某段心情上的紋路,清晰卻無法挽回,仿佛一瞬間的事。
日記裏掉出一張潔白的紙片,她拿在手裏。原來是一個號碼,但沒有姓名,紙張泛黃,顯得年代久遠。她眯起眼努力地回憶這號碼的來源。最終,她決定撥過去,或許是自己曾經要好的朋友,她微笑著想。
電話響起的時候,男孩兒正在一張彈性十足的床墊上蹦蹦跳跳地做體操。他很宅,除了自己的房間和一些每天必須要上交的專欄文章,他不知道生活還可以如何。但他習慣一個人—習慣自己吃飯,自己睡覺。自己在一張潔白的紙上畫下流淚的煙鬥和星光下沉睡的獵人。
他不知道什麼叫寂寞。
他曾在一篇叫作《我不知道世界發生了什麼》的文章中寫到,因為一個人,因為沒有提醒與關愛,所以我能像黑暗中自由生存的植物,盡情呼吸,無關世界,安靜地讓自己發黴。
她從一些破舊的衣服和報紙堆裏找出電話,遲疑了一下,然後按動接聽鍵。
“喂,請問你是誰?”電話那邊是一個女孩兒的聲音。
“嗯?”男孩兒有些驚訝,“你打過來電話,不知道我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沉默的呼吸聲。然後女孩說:“我的腳受傷了,需要一個人來照顧我。”
男孩幾乎沒有思考,說:“我去照顧你吧。”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選擇,或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經很寂寞—寂寞像某種緩慢發展的疾病。
男孩租下了女孩兒隔壁的房間。
女孩兒為男孩兒開門的時候,男孩直接就走了進來。轉身的時候,他看到女孩兒大而漆黑的眼睛,仿佛記憶中某種似曾相識的回溯。
他說:“你應該多做運動,這樣才會好得比較快。”
女孩兒的聲音很沙啞,但從她憔悴的麵容上可以看出,她並不快樂,似乎有某種憂傷潛藏在她體內,無從溶解。她說:“沒關係,有你在,快樂會勝過各種運動,因為你有我熟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