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1 / 2)

韓欲明疾速向弟兄們下達了撤退回村的號令,將師姑領進總壇小石屋裏,涕淚交流地問:

“師姑,你咋來啦?師父呢?”

師姑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淒然拍了拍大綠腰帶的後邊,剛強地說:“他在。”

“啊?師父他……”韓欲明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他已病了半年啦。”師姑端坐在柴椅上,如同雕塑的觀音菩薩一般,雙目微閉著說,“近日聽山裏人傳揚,你的會門遭了大劫,一氣之下,他就……”

“咋?”韓欲明孩子般地望著師姑,急急追問,“師姑,師父他到底咋啦?”

“他,他……過世啦。”師姑的臉上撲簌簌滾下了兩行淚珠。

“啊!師父——”韓欲明兩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師姑腳前,號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捶著胸膛自責自咎地說:“俺真齪種啊!俺沒能報答師父的救命教化大恩啊!俺對不起師父啊……”

楊介人和路欲啟趕忙將韓欲明扶坐到炕沿邊,連連勸慰,韓欲明好不容易才止住痛哭,向師姑問道:

“師姑,師父臨去前,對俺有啥囑咐嗎?”

“有。”師姑強忍著悲痛,剛毅地說,“天門大會氣數已盡。世道既變,你當亟須改換門庭。他又給你取了個名字,叫韓複生。別的嘛也沒說。我沿山趕來,就是向你轉達他的話,然後我就……”

“你咋的咧?”韓欲明深情地問。

“唉,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這不,”師姑拍了拍腰帶後凸起的地方,說,“我已經把他的屍首燒化了,要帶回天津去……”

“師父——”韓欲明禁不住又失聲痛哭起來。哭了一陣之後,他讓師姑把包著靈寶大法師骨灰的腰帶解下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文帝上神的香案上,虔誠地燒了香紙,一連磕了九個頭,又伏地痛哭了一場,心情才稍稍平靜下來……

晚飯過後,馬春漢、韓欲林、李官全他們帶著西上救援的會隊和山西北壇的部分弟兄,從小西天回來了。當韓欲明得知北壇也被剿除,黃鼬被大炮炸斃,劉來興下落不明,閻錫山的大軍遍布於玉峽關一帶的情勢後,頓時氣得渾身哆嗦,五內俱焚。他“啊呀”慘呼一聲,當即背過了氣。

眾弟兄慌忙將韓欲明架到石炕上,又是窩脖子,又是搖四肢,又是大聲呼喚,又是在鼻子下熏香。怎奈韓欲明三餐未食,極度傷悲,一時竟牙關緊咬,氣斷眼白了。霎時間,小石屋裏喊聲連天,哭聲動地,震撼得昏黃的鬆明子也忽明忽滅地搖晃了起來。

師姑惶惶地掐了掐韓欲明的脈相,冷靜地從腰間摸出荷包,抽出了鋼針,分別紮進他的人中、虎口等處,不大工夫,隻見韓欲明身子猛一哆嗦,“哇——”地長嚎一聲,繼而就嗚嗚咽咽哭出了聲。

眾人緊繃的心弦這才鬆了下來。

韓欲明痛哭一陣之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好像剛剛做過一個可怕的噩夢似的,醒來後胸中頓覺寬鬆開闊了許多。他靜靜地坐在石炕上,蹙起眉頭,咬了一陣嘴唇,招呼大家坐下,感慨萬端地說:

“弟兄們,俺師父臨去時說啦,天門大會氣數已盡。時勢變啦,俺要改換門庭。從今往後,俺就叫韓複生啦。日他娘的!天門大會出了這樣多八岔事兒,都怪俺走錯了一步棋——沒有聽楊先生和馬教官的話——趁早兒離開林縣城,上太行山紮老營。不過,俺韓根子既然還沒死,師父既然又指點了俺,替天行道的大旗就還會豎起來。俺要複生!弟兄們,如今桃園裏溝是守不住啦,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事不宜遲,俺決計,這會兒就走!”

小石屋裏鴉雀無聲,隻有鬆明子“啪!啪!”地爆著亢奮的“燈花”,把火苗燒得更亮。

韓欲明向眾弟兄掃視了一眼,見眾人都頷首表示讚同,便一一安排道:

“官全哥,你和你的弟兄從朝殿溝往南走,就到合澗鎮往東河郊溝一帶串住。做木工也中,開店也中,暗裏收攏你的鞭杆會弟兄,最好能在紫團山裏立腳。德子和國子,你倆帶著立子和林子兩個侄兒,從梯頭村往北,就到魯班壑和圪尖寨一帶避難糊口。或當石匠,或做泥水工,有碗飯吃就中。貴德大哥,你也回不得老家啦,就暫時跟著德子他們混著吧,俺的兄弟侄兒們絕不會慢待了你。石頭、牛牛、旦兒,你們都不大出名,就和別個的弟兄摸著下山吧——先到親戚家躲避些日子,等平穩了以後,把先啟和凰子的屍首收拾回老家去,好生合葬了,就在家裏種地吧。對了,好生把凰子帶來的巧英、黑妞幾個妞兒領回去安頓給家裏大人……弟兄們,千萬記住,不論幹啥,千萬不可當了土匪。記住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