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來興率領一千名弟兄,埋伏於肖軍嶺西北的範家莊村一帶山嶺,為右翼大軍。李拴柱率領一千名弟兄,埋伏於肖軍嶺西南的七裏寨一帶山嶺,為左翼大軍。黃鼬和李官全率領三千名弟兄在肖軍嶺下麵迎敵。其戰法是:隨時變換戰術,誘敵步步深入,隻等閻軍上了肖軍嶺後,南北兩翼一齊出擊,像殲滅常勝營那樣,給閻軍以毀滅性打擊。
可是,黃鼬的估計太幼稚了,用兵策略也大錯特錯了。閻軍偏偏撇開了肖軍嶺這條大路,從兩邊的山野小徑向龍王鎮迂回進擊了。
日上一竿,雪光刺眼。李拴柱率領的一千弟兄,冒寒臥雪,靜靜地守伏在七裏寨村北的山嶺上,麵向西北,定定地眺望著晉莊鎮方向的動靜。他們整整等了一夜了,連閻軍的影子都沒看到。可是,這當兒他們卻驀然發覺背後山下的河灘裏悄悄地開來了灰瓦瓦的軍隊。還沒等李拴柱他們弄清是怎麼回事,南邊的山頭上就“砰砰叭叭”射來了密集的槍彈,當即就有幾十個弟兄倒在了山坡上。
“壞啦!”李拴柱一聲驚呼,慌忙抓起身邊的杏黃旗,一邊向北擺動,一邊大聲下令道:“翻過山去!掉轉頭打!”
“嗒嗒嗒嗒……”李拴柱喊聲剛落,南山上的機關槍就掃射過來了。槍彈如飛蝗一般在山頭亂竄,搶先翻越山頭的弟兄紛紛中彈倒地。
“不行!不能過山啦!”二十四歲的李拴柱雖然早已擔任了山西大會隊北壇分隊的副隊長,黃鼬也給他講過不少戰略戰術的常識,可是,這個放牛娃畢竟還沒有獨當一麵的作戰本領啊!猛然間遇到這種始料不及的危情,當下就沒了主張。他見一雙雙驚恐的眼睛都盯著他,擁擁擠擠,上下不得,越加心慌膽戰了。手中的杏黃旗一個勁嗦嗦抖動,一時竟不知該向哪個方向甩去。
“拴柱!不要眯瞪了!快下寨吧!”
不知哪個大弟兄這樣喊了一句,李拴柱頓時來了主意。於是他把杏黃旗向下一揮,大聲喊道:
“弟兄們!下寨抵敵——”
“嘩——”香壇弟兄們望旗而動,冒著槍彈的射擊,向七裏寨蜂擁而下。
李拴柱生長在七裏寨,自然知道七裏寨內外的旮旮旯旯。他打算率領弟兄們進寨之後,關了西寨門,用小部分兵力憑借高大的寨牆和閻軍對壘;其餘弟兄悄悄溜出東寨門,順溝上山,從東邊襲擊南山上的機關槍,然後全力攻打順河而來的大隊敵兵。誰知還沒等關了西寨門,河下的軍隊就從溝下衝了上來,步槍、機關槍一陣猛射,壓得寨牆上的弟兄連頭都抬不起來。關寨門的弟兄好不容易冒死上了大閂,一顆顆手擲彈就在寨子的裏外轟然炸響了。眨眼間,聚居著四十多戶人家的村寨被炸得硝煙彌漫,雞飛狗跳。
東寨門也被南山上的機關槍封鎖了。向外衝擊的弟兄連連失敗。屍體把門洞堵了個嚴嚴實實,股股血溪向村中回流。
“鄉親們!弟兄們!都上來吧——”李拴柱眼裏噴著憤怒的火焰,黃斑牙把下嘴唇咬出了一溜血印。他要調動弟兄們和所有父老鄉親和閻軍拚命了:“弟兄們!鄉親們!七裏寨的人是李闖王的後代!不能丟闖王祖先的臉啊!上來呀!和灰驢們拚啊……”他站在牆垛後,一手猛揮杏黃旗,一手掄著盒子炮,邊喊邊連連向牆下射擊。
隨著李拴柱的呼喊,七裏寨的男女老少紛紛跑出了家門,掂鍁钁的,搬磚頭的,拿火把的,提茶壺的……紛紛上了寨牆,攻打寨子的閻軍頓時遭到了奇異的襲擊,被石頭磚瓦砸死、被火把開水燒傷者,不下數十人。
“轟!”一顆手擲彈在李拴柱身後爆炸了。李拴柱的褲腿和後衣襟當即變做碎條爛片,帶著血肉飛向了空中。他晃了幾晃,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咬黃斑牙,越加起勁地甩著杏黃旗,高聲喊叫道:
“弟兄們!上法!快上法——”
“嘩——”寨牆上驟然響起了一片念咒聲:“天皇皇!地皇皇!四大金剛來避槍!杏黃旗,天上擺,上神賜吾神法來……身穿金甲,頭戴金盔……”
“啪”!一顆手擲彈拖著青煙落到了李拴柱的腳下,跳了幾跳,溜溜打轉。李拴柱敏捷地把盒子炮往嘴裏一叼,彎腰抓起,倏地就扔回了牆外的閻軍之中。
就在手擲彈落地炸響的當兒,“嗒嗒嗒……”一連幾顆機關槍彈射進了李拴柱的上身。李拴柱猛然向後打了個趔趄,忽又向前一傾,瞪著晶亮的眼睛,齜著黃斑牙,靠在牆垛上,挺立不動了。
杏黃旗緊緊地貼著李拴柱的軀體,仍然頑強地豎立著,飄揚著……
這時,劉來興守伏的範家莊村方麵的槍聲也響得正緊。晉莊鎮村東的迫擊炮也轟響了。密集的炮彈落在肖軍嶺的上上下下,火光漫山,天地一片混沌。鐵雹石雨,煙波霧浪,把天門大會山西北壇的弟兄卷入了腥風血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