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陛下仁風流布、遍於四海,孝德顯揚、與天同高。看到夷狄將要滅亡,便能算出還需幾年;授與將帥指揮謀略。就能決勝萬裏之外。屈指計日、等待驛傳,觀日算時、迎侯捷報,符合應驗如同神靈,算計謀劃沒有遺漏。在行伍之中提拔將領、於凡人之內選取士人。遠方的使節,一見不忘,小臣的名字,不曾再問。射箭能洞穿七鎧甲、拉弓能力貫百八十斤。加上留心經典、注意文章,用筆超過鍾繇、張芝,文辭不讓班固、司馬遷。文鋒已振、管磬自然和諧,翰墨輕飛、花卉競相開放。以仁慈安撫百姓、以禮義接遇群臣。有喜好生命的德性,在江湖焚燒障塞,釋放魚類;有厭惡殺戳的仁慈,在屠場止息刀斧,拯救畜牲。鴨鶴承接了稻粱的賜與、犬馬蒙受著帷蓋的恩惠。下車吮吸李思摩的箭瘡、登堂哭臨魏征的靈柩。為戰亡的士卒哭泣,哀痛震動六軍;背填路用的薪柴,精誠感動天地。重視民眾的生命,特別關心獄囚。臣見識昏憒,怎能論盡聖功的深遠,奢談天德的高大呢!陛下兼有眾多長處,各種優點無不具備,卑臣深深地為陛下珍惜它,愛重它。
《周易》說:“知道進而不知道退,知道存而不知道亡,知道得而不知道失。”又說:“知道進退存亡,又不迷失正道的,隻有聖人啊!”由此說來,進裏有退的含義,存中有亡的機宜,得內有失的道理,老臣為陛下珍惜的原因,指得就是這些。老子說:“知足就不會招致侮辱,知道適可而止就不會遇到危險。”陛下的威名功德,也可以說是“足”了;拓廣疆域,也可以“止”了。那個高麗,是邊境的夷族殘類,不足以用仁義對待,也不可以常禮責備。古來將他們像魚鱉一樣喂養,應該寬恕他們。如果一定要滅絕他們的種類,恐怕野獸落入窮困境地就要搏鬥。而且陛下每次決殺一個死囚,都必定命令法官再三覆審多次上奏,並要吃素食、停音樂。這就是因為人命關天,感動了聖上仁慈之心的緣故。何況現在這些兵士,沒有一點罪過,卻無故被驅趕到戰陣之間,處於刀鋒劍刃之下,使他們肝腦塗地,魂魄沒有歸處;讓他們的老父孤兒、寡妻慈母,望靈車而掩泣,抱枯骨而傷心,這就足以使陰陽發生變動,和氣受到傷害,實在是天下的冤痛啊。況且“兵”是凶器,“戰”是危事,不得已才使用。如果高麗違反臣節,陛下誅討它是可以的;如果高麗侵擾百姓,陛下滅亡它是可以的;如果高麗會成為中國的長久之患,陛下除掉它是可以的。有其中的一條,雖然日殺萬人,也不值得慚愧。現在沒有這三條,卻煩擾中國,內為前朝舊王雪恥,外替新羅報仇,難道不是所保存的少、所丟失的多嗎?
希望陛下遵循皇朝祖先老子“止足”的告誡,來保全萬代巍峨的名聲。發布甘沛的恩澤,頒下寬大的詔書;順應陽春散布雨露,允許高麗悔過自新;焚燒淩波的船隻,停罷應募的民眾,自然華夏與夷族都慶賀依賴,遠方肅寧近處安定。臣是老病的三公,早晚就要入地,所遺憾的隻是臣竟然沒有塵埃露水,來增高山嶽增廣海洋。謹此竭盡殘魂餘息,預先代行報恩的忠誠。倘若承蒙錄用這些哀鳴,臣就是死而不朽了。
太宗見到表奏,對房玄齡的兒媳高陽公主說:“他病成這樣,還為國家擔憂。”房玄齡後來病情加劇。太宗於是鑿通苑牆開設新門,屢次派遣宮中使臣問候。太宗又親自前往,悲傷不止。皇太子也前去與他訣別。當天授房玄齡的兒子房遺愛為右衛中郎將、房遺則為中散大夫,讓他生前看到兒子的顯貴。不久病故,享年70歲。太宗命三天不上朝,下冊書贈房玄齡官太尉、並州都督,賜諡號為“文昭”,朝廷供喪葬器物,陪葬昭陵。房玄齡常告誡諸子不能驕奢、沉溺於聲色,一定不可以用地位門第去欺淩他人,因此彙集了古今聖賢的家誡格言,寫在屏風上,令諸子各取一扇,對他們說:“你們如果能留意這些家誡,就足以保身成名。”又說:“漢朝的袁家曆代保有忠節,是我所崇尚的,你們也應該效法。”高宗繼位,詔命房玄齡在太宗廟庭中袝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