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元年(1017),全國正沉浸在“天書”、封禪等的迷信鬧劇之中,寇準在判永興軍的任上,其屬下軍官巡檢朱能,夥同朝中宦官周懷政,偽造“天書”,想通過寇準上呈,以得皇上恩寵。寇準喜其附己,不辨真偽與忠奸,便忘乎所以地以地方長官的身份上奏朝廷,稱有“天書”降乾祐山中。一些大臣以為此乃奸臣妄誕,以蠱惑天聰,卻不解原來並不相信“天書”的寇準何以會一改初衷。然而真宗已入迷狂狀態,宰相王旦也覺得應該讓寇準奏上來,所以朝廷下詔令寇準馬上回京奉上“天書”。
入朝臨行前,有門生勸寇準說:“你若稱病,推托不去,實為上策。若人京見駕,便揭發此天書乃奸人偽妄之作,尚可保全平生正直的名聲,其為中策。若由此再人中書拜相,自墮誌節,恐怕最為下策。”寇準聽了不以為然,依舊我行我素,入京奉上“天書”。真宗大喜,正遇王旦離世,王欽若坐事罷職,天禧三年(1019),寇準再入中書為相。
寇準二度入相,丁謂也再任參知政事,寇準與丁謂原先關係不錯,所以曾向宰執推薦過丁謂的才能。丁謂雖博學多才,然狡詐過人,善於揣摩奉迎,智謀而奸邪。某夕,中書用餐,寇準飲羹汙須,丁謂殷勤至極,起身為他拂拭幹淨,哪料寇準並不領情,略帶酒意地戲語道:“參政乃國家大臣,難道是為長官拂須的嗎?”一句話將丁謂說得無地自容,麵頰青一陣,紅一陣,心中好不懊惱,由是暗懷敵意,伺機報複。
天禧四年(1020),真宗忽患風疾,病情時好時壞,不能上朝視政,事多決諸劉皇後,丁謂和知製誥錢惟演等人聯合起來迎奉劉皇後。寇準和參知政事李迪等人卻有後宮擅權的擔憂,正好宦官周懷政此時向寇準傳達了真宗要讓太子監國的想法。一天入宮請安,寇準便向真宗說:“皇太子不負眾望,願陛下傳以神器。”真宗點頭稱是。寇準既得皇上允準,便密令翰林學士楊億草表,請太子監國。此時寇準已覺丁謂奸佞,有意讓楊億代丁謂之職。然而,寇準一時酒後漏言,傳入丁謂耳中,丁謂當即入訴劉皇後:“皇上稍有不適,即當痊愈,奈何令太子監國?寇準諫立太子,當有異圖。”
此前,發生過劉氏宗人在蜀地不法事,真宗以皇後親屬之敵,便赦其罪。而寇準卻偏提出要依法處置,所以與劉皇後早有芥蒂。此時寇準又站在太子立場上,想限製劉後之權,所以劉後早就想整一下這個寇老兒,便向真宗誣告,說寇準要太子監國將有異圖,丁謂也在真宗麵前極力詆毀寇準。而真宗不知是病體暈暈,還是出爾反爾,竟記不起自己曾允準過寇準的有關建議,便下詔罷去寇準的相位,以丁謂代之。
宦官周懷政在內廷頗有權勢,前因偽造“天書”事,更恩寵有加。此次寇準欲令太子監國,懷政亦預謀其事。寇準因此被罷相,懷政亦遭斥責,並漸被疏離。懷政在憂恐略定之後,想挽回敗局,便陰謀殺丁謂,廢劉皇後,奉真宗為太上皇,立刻傳位太子,並恢複寇準的相位。懷政與其弟懷信,潛召大臣楊崇勳、楊懷吉等人密謀,約以共同舉事。不料,有人向丁謂告密,丁謂與樞密使曹利用計議後,入奏宮中。真宗立即下令逮捕有關諸犯,組成眾大臣審理法庭,周懷政很快招供伏罪,被斬首示眾。此案被牽連的有關官員、親屬有數十人,都被發配邊遠,寇準也因此被遠貶,出知相州。
丁謂又揭發永興軍巡檢朱能也是周懷政偽造“天書”的同黨,朝廷接著便派使者去永興軍捉拿朱能等人,朱能自度不能免罪,竟然武裝反抗,殺死使者,率軍造反。最後在數路大軍的圍剿下,很快潰敗,朱能自縊而亡。而寇準曾是朱能上司,且聯手進奉“天書”,所以再坐朱能反叛之事,貶為道州司馬。
不久,真宗駕崩,仁宗即位,才十三歲,由劉太後垂簾聽政。丁謂更是飛揚跋扈,與太後再次將寇準貶為雷州司戶參軍。雷州半島為廣南最邊遠地區之一,與海南島遙遙相望,自然環境相當惡劣,生活條件更是艱苦,將寇準這位六十餘歲的老人謫放此地,無疑是要將其置諸死地。越年,寇準便病歿於雷州。
此冤獄中,奸臣王欽若的貶損、丁謂的誣害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寇準自己的行為也存在相當的闕失。在判永興軍的任上,寇準居然與軍官朱能、宦官周懷政聯手,附和當時全國癡愚病狂的迷信鬧劇,用“天書”下降當地的謊言和偽作來博取皇帝的寵信。這樣,原來並不相信“天書”的寇準為什麼會一改初衷,最終也扮演了一個小醜的角色,而采用這種低級手段來博取相位呢?據說名臣張詠認為寇準有奇才,可惜學識不足。這一行為僅僅是學識不足的原因嗎?或者說寇準為了再次入相掌權,而不擇手段,哪怕利用奸人和做荒唐事。這就不是學識不足的問題,而是政治品質的問題了。有人說這是中國大多數政治家的一種習慣性思路,它是中國皇權政治的必然產物,所以毀壞自己的名譽或走向冤獄的結局,這都是宿命。那麼,寇準到底屬於哪一類性質的官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