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不至空自忙,恨不抬頭向天哭。
寄語豪家輕薄兒,綸巾羽扇將何為!
田中青稻半黃槁,安坐高堂知不知?
詩中對在三伏苦熱天用水車抗旱的農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對安坐堂上搖扇消閑的豪家紈絝發出了不平的斥責,可以想象,如沒有一定的生活經曆和社會認知,一個大家閨秀絕對寫不出如此有深度的詩作。可以肯定,朱淑真不可能在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完成這首詩。有學者提出,朱淑真可能在人間度過大約三十個春秋。如此說較為合情理的話,那麼,她應生於紹興十三年至十九年(1143~1149)。
那麼,這最後的南宋中期說能經得起歲月的推敲嗎?應還需更為確鑿的證據。
朱淑真婚姻生活
朱淑真憑著她靈秀的才情在文學史上脫穎而出,留下清麗的芳名。遺憾的是,她在二三十歲的青春年華就香消玉殞。從其詩詞作品中或可看出,她是在極度神傷腸斷中鬱鬱而終的,出身大家閨秀的朱淑真到底是何原因導致精神崩潰的呢?
朱淑真的詩詞中充溢著一種幽憤怨悵:如“逢春觸處須縈恨,對景無時不斷腸”;“梨花細雨黃昏後,不是愁人也斷腸”;“肌骨大都無一把,何堪更駕許多愁”;“哭損雙眸斷盡腸,怕黃昏後到昏黃”;“自是斷腸聽不得,非幹吹出斷腸聲”。沈雄《古今詞話》引《女紅誌餘》描寫朱淑真“每到春時,下幃趺坐,人詢之,則雲‘我不忍見春光也’。”也怕聽秋雨,因為“點點聲聲總斷腸”!……為什麼女詩人如此神傷腸斷呢?
南宋淳熙九年(1182),魏仲恭在《斷腸集序》中這樣述說:朱淑真“早歲不幸,父母失審,不能擇伉儷,乃嫁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鬱不得誌,故詩中多有憂愁怨恨之語”。這一解釋給予後來的小說家發揮極度想像力的創作空間。
明代周清源在他的《西湖二集》中如此彩描這段故事:朱淑真出身於一個杭州的小戶人家,然而她卻從小“聰明伶俐、生性警敏,十歲以外自喜讀書寫字”,才氣橫溢,無師自通,加上天生麗質,很快就成為當地有名的才女,成為公子哥慕名追求的對象。悲劇就發生在朱淑真的婚姻問題上,其舅父吳少江好賭博輸了錢,借了金三老官的二十兩銀子,卻又無力償還。為了頂債,就勸妹妹把朱淑真嫁給金三老官的兒子,吹噓金家富貴,過門後就不愁吃穿了。朱淑真父母沒有認真考慮和調查,就同意了這門婚事。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擺布下,朱淑真隻有順從地嫁到金家。哪知金家兒子外號“金罕貨”,又叫“金怪物”,長得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從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朱淑真隻有暗自啼哭,默默流淚了。其父母親就是這樣斷送了如花似玉的女兒的終身。
周清源的描述雖說有聲有色,但終不過是小說家之言罷了,應該說是缺乏根據的。
王漁洋《池北偶談》指出,朱淑真出身於官宦門第,家大業大。況周頤《蕙風詞話》也認為,朱淑真是大家閨秀。據稱,她父親在浙西做過地方官,還特別喜歡收藏字畫古玩。而從她詩詞作品中的描述中,可見其家中建有“東園”、“西園”、“西樓”、“水閣”、“桂堂”、“綠亭”等供休憩娛樂的場所,儼然是個大戶人家。家境也頗為殷實,她所喜歡的東西,往往能不惜重金以購置。從她的作品中,也可以窺見其婚前天真閑適的情態,對生活充滿了極大的樂趣。請看她當時遊家中“東園”的詩:
紅點苔痕綠滿枝,舉杯和淚送春歸。倉庚有意留殘景,杜宇無情亦晚暉。
蝶趁落花盤地舞,燕隨柳絮入簾飛。醉中曾記題詩處,臨水人家半掩扉。
其遊“西園”時,更為歡愉:
閑步西園裏,春風明媚天。蝶疑莊叟夢,絮憶謝娘聯。
踏草翠茵軟,看花紅錦鮮。徘徊林影下,欲去又依然。
還有《夏日遊水閣》、《納涼桂堂》、《夜留依綠亭》等詩,都反映出這一時期她所過的優哉遊哉的家園生活。她在《春園小宴》中說得最為青春爽朗:“窮日追歡歡不足,恨無為計鎖斜暉。”在這樣的家境條件下,朱淑真的學習環境自然也較為優越,自小聰明伶俐的她,就在這書香門第中接受了文學的熏陶,如在她的作品中,會發現其所吸取的蘇東坡詩詞中的一些營養,加上她天生的詩人悟性,她很早就開始作詩填詞。在與家族的聚會盛宴中,在與朋友的遊山玩水中,都能一逞才思。從心中流出一首首筆觸細膩的小詩,這甚至成了她的一種生活習慣,所以青少年時期就已寫下了大量的詩篇。此外,她還工書法,擅丹青,識琴譜,解音律,儼然是閨秀淑媛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