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陸遊的《夏夜舟中聞水鳥聲甚哀,若曰“姑惡”,感而作詩》,或可找到此事原委的蛛絲馬跡。詩有曰:“所冀妾生男,庶幾姑弄孫。此意竟蹉跎,薄命來讒言。”古代稱婆婆為“姑”,“姑惡”即影射婆婆可惡,蠻不講理。詩意謂:婆婆“弄孫”心切,希望兒媳快點“生男”,不意唐琬婚後不育,婆婆“此意竟蹉跎”,又聽信讒言,才威逼兒子休了這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兒媳。估計,這才是陸遊愛情悲劇的主要原因。
也有人不同意上述觀點,指出一般要數年才知其能否生育,唐琬進門才數月,就被強迫離異,不應和生育有關。應是唐琬不通世故而禮節不周,惹得陸母心生不滿,或者說就是婆媳不和,婆婆看不慣媳婦的為人,強逼兒子休妻。南宋陳鵠《耆舊續聞》卷十直言:放翁先妻內琴瑟甚和,然不當母夫人意,因出之。夫妻之情,實不忍離。這是最早記錄這一悲劇的一則史料,那麼為什麼唐琬不得婆婆歡心呢?人們一般也隻能泛泛而說陸家封建禮教嚴格,容不得豁達開朗的唐琬,所以後改娶端莊婉順的王氏。其實,清官難斷家務事,該悲劇的具體原因恐怕是不會找到確切答案的。
朱淑真的生活時代
朱淑真是宋代著名女詩人兼詞家,通書畫音律,自號幽棲居士,後人輯其詩詞三百餘首,題名《斷腸集》。她和李清照並列為宋代最有影響的才女,可稱我國古代女作家中的傑出代表人物。但女詩人到底生活在北宋?還是南宋?仰或兩宋之交?人們提出各種史料根據進行論證,結論卻大相徑庭,至今都是懸案。
南宋淳熙年間(1174~1189),平江府通判魏仲恭在路經都城臨安(今杭州)時,常聽到人們惋惜地談起一位齎恨以歿的女郎,並交口傳誦著她生前的許多詩詞作品。魏仲恭覺得這些詩詞“清新婉麗,蓄思含情”,並不比花蕊夫人、李清照等前輩女詞人的作品遜色,便和一些士人們留意搜訪采集,最後竟輯得其遺作三百餘首。這位女郎的名字叫朱淑真,其詩詞中充溢著一種特有的怨悵之情,表明其人生遭遇的悲劇色彩,魏仲恭就為其作品集起名《斷腸集》。其作品集不僅在數量上居於曆代女詩人的前列,且以其清空婉約、恬新流麗的風格、溫柔真摯、幽怨悱惻的深情打動了無數讀者的心。然而,這位才女的生平事跡卻湮沒不彰,各種信息語焉不詳,顯得撲朔迷離,人們眾說紛紜。
明代田汝成《西湖誌餘》說:“與淑真同時有魏夫人,亦能詩。嚐置酒邀淑真,令小環隊舞,因索詩,以飛雪滿群山為韻,淑真醉中援筆賦五絕。”而朱淑真詩作中確有題為《會魏夫人席上命小環妙舞曲終求詩於予,以飛雪滿群山為韻作五絕》的五首七絕,把小環隊舞描繪得生動可人,栩栩如生。後人稱讚道:“不惟詞旨豔麗,而舞姿之妙,亦可想見也。”許多人認為,向朱淑真索詩的魏夫人是曾布之妻,一位頗有詩名的婦人。曾布即“唐宋八大家”之一曾鞏的弟弟,生於仁宗景祐三年(1036),神宗時官翰林學士、兼三司使,助王安石變法,死於大觀元年(1107)。考魏夫人約生於仁宗康定元年(1040),卒於徽宗崇寧二年(1103)。朱淑真如與曾布的妻子為詩友,則應是北宋時人。再如明、清時的沈際飛、況周頤等學者都斷定朱淑真為北宋人,其生卒年要略早於李清照。
然而有學者指出,朱淑真在《夜留依綠亭》詩中寫道:“水鳥棲煙夜不喧,風傳宮漏到湖邊。”這皇宮邊上的“湖”,應指臨安(今杭州)的西湖。詩中描寫的生活環境,多處出現南宋臨安的影子,如“墜翠遺珠滿帝城”、“沉沉春雨暗皇州”、“天街平貼淨無塵”之類的句子。杭州自宋高宗紹興八年(1138)起,成為南宋政權的行都。上述詩句或可證明:朱淑真是生活在南宋的都城臨安,而不是北宋的杭州。如果說朱淑真與魏夫人是忘年詩友,以兩人懸隔三十歲推算,朱也當生於神宗熙寧年間,到南宋定都臨安,已是七八十歲的老嫗了。這顯然不符合《夜留依綠亭》諸詩作者的年齡。這段時間,朱淑真還有《元夜三首》諸作品,描寫元夜與情人相會,在歌聲和鼓樂中,兩情無猜的情形。可見是一位妙齡少女。所以上述“魏夫人”不應是曾布之妻,而是另一位魏姓的貴婦而已。除此之外,並不存在任何能表明朱淑真曾在北宋時代生活過的證據。
明人田藝蘅的《紀略》則說朱淑真是朱熹的侄女,朱熹生於建炎四年(1130),卒於慶元六年(1200),那麼朱淑真應是南宋中葉人。然而朱熹是江西婺源人,晚年遷居福建建陽考亭;而朱淑真一說是海寧人,一說是錢塘下裏人,家居杭州湧金門內如意橋北的寶康巷,朱淑真就出生在這裏。總之,朱熹是江西人,朱淑真是浙江人,雖說都姓朱,但兩地相隔遙遠,又如何會是叔侄關係呢?朱熹《晦庵說詩》言:“本朝婦人能詞者,唯李易安、魏夫人二人而已。”說明諳熟浙中掌故的朱熹,並不知道作了如此多詩詞的“朱淑真”其人,何談是其侄女。也說明朱淑真的出名,遠在李清照之後,到南宋中葉仍沒有多少詩名。有學者還指出,朱淑真的一些作品中,有明顯受李清照影響的痕跡。如她的《得家嫂書》詠;“添得情懷無是處,非幹病酒與悲愁。”與李清照的《鳳凰台上憶吹簫》中“新來瘦,非幹病酒,不是悲變”的名句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