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文學家王士禎,自述曾親睹朱淑真所作《璿璣圖記》,其文末有“紹定三年春二月望後三日,錢唐幽棲居士朱氏淑真書”的落款。紹定三年為公元1230年,果如其言,那麼朱淑真就該是南宋晚期時人了。有學者還指出,朱淑真的名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是化用南宋愛國詩人鄭思肖的詩句“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而來,鄭思肖是宋末元初人,那朱淑真也應是宋末元初時人了。然而現存最早的有關朱淑真的文獻資料,是魏仲恭在淳熙九年(1182)所作的《斷腸集序》,其中明確指出:詩詞集的作者朱淑真已經過世。所以,有學者指出,《璿璣圖記》遺墨問題,很有可能是發現者在年代上產生誤記的結果。而“寧可抱香枝上老”的詩句,實是被鄭思肖化用在自己的詩中。然而王漁洋《池北偶談》卻又認為“紹定三年”或是“紹聖三年”之誤,兩個年號相差一百三十多年,這樣又把朱淑真硬拉回到北宋,真讓人有點不知所屬。
上述各執一詞的說法,其時間跨度前後竟相差有二三百年之多,實際都經不起仔細推敲。現代研究者往往取調和的辦法,將這位女詩人的生卒年係於北、南兩宋之交。不過,下述南宋中葉說,逐漸取得多數人的共識。
有學者指出,魏仲恭的《斷腸集序》,作為最早的相關文獻,所包含的信息應最有可信度。其中說到:“比往武林(即杭州),見旅邸中好事者往往誦朱淑真詞……其死也,不能葬骨於地下,如青塚之可吊,並其詩為父母一火焚之,今所傳者百不一存……予是以歎息之不足,援筆而書之,聊以慰其芳魂於九泉寂寞之濱,未為不遇也。如其敘述始末,自有臨安王唐佐為之傳。姑書其大概為別引雲。”所說王唐佐的傳記早已不存,但這篇序文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淳熙九年時,朱淑真已經離開人間。其中所謂“芳魂”,應表明她死時還年輕。她死後,父母尚在,且將那些斷腸詩稿都付之一炬,也說明朱的享年不長。而從《斷腸集》來看,其中也確實沒有一首作品涉及中年生活的內容。
同時,從宋人為逝者作傳、編詩文集的慣例來看,一般距離死者下世的時間不會太遠。再從“旅邸中好事者往往誦朱淑真詞”而言,也說明此人過世時間不長,其悲憫的一生必有牽動人心的地方,以致人們在來往中還記得她,將她作為一個話題,誦讀她的作品。如果去世時間已很長的話,恐怕人們會將她淡忘。此外,同裏的文人還願意為她作傳,而王唐佐的傳記由魏仲恭在《斷腸集序》中“書其大概為別引”,也說明其流播的時間還不長。加上搜集其遺作本身需費一定的時日,估計魏序作於朱淑真卒後的三四年至十年之間,也就是說朱淑真約卒於乾道八年(1172)至淳熙五年(1178)。
接著的問題是,朱淑真大約在多大年紀時辭世的?明代周源清考證說,朱淑真死時才二十二歲芳齡。然而從人們搜集到她三百餘首詩詞,且還是“百不一存”的情況而言,恐怕如此年輕是難以完成的。她皈依佛門後自號幽棲居士,如才二十出頭一點的年齡恐怕還不會有如此心境。尤其是她還寫過關注民生疾苦的詩篇《苦熱聞田夫語有感》:
日輪推火燒長空,正是六月三伏中。
旱雲萬迭赤不雨,地裂河枯塵起風。
農憂田畝死禾黍,車水救田無暫處。
日長饑渴喉嚨焦,汗血勤勞誰與語?
播插耕耘功已足,尚愁秋晚無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