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流傳千古的《嶽陽樓記》,是晚年的範仲淹根據四十餘年前少年時的洞庭印象而寫就的。你相信嗎?
“蘇老泉”的稱呼
《三字經》中把蘇洵稱作“蘇老泉”,有一定證據,且已廣為流傳。然而許多學者指出,其實它應是蘇軾晚年的別號,證據也更為確鑿。後人為其父子倆爭一個別號,而大打筆墨官司,也頗為稀奇。
南宋末年出現的《三字經》載:“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讀書激。彼既老,猶悔遲,爾小生,宜早思。”此書相傳為南宋學者王應麟編撰,或說是宋末廣東人區適子所作,後由廣東人黎貞續編加注。其注曰:“蘇洵,字明允,號老泉,軾之父。”《三字經》作為孩童的啟蒙讀物,流傳很廣,“蘇洵號老泉”的說法也被普遍接受,“蘇老泉”幾乎成為了一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人物。
蘇洵是北宋著名的學者,蘇軾和蘇轍的父親,眉州(今四川眉山)人,生於大中祥符二年(1009),卒於治平三年(1066),享年五十八歲。據說,他年輕時“遊蕩不學”,有謂“少年喜奇跡,落拓鞍馬間”,其父亦不強之,甚至“縱而不問”,鄉黨親族都覺奇怪,或問其故,其父笑答:“非爾所知也”。果然,從二十七歲開始發憤為學,閉門苦讀。歐陽修《蘇明允墓誌銘》記:蘇洵“君少獨不喜學,年已壯猶不知書……年二十七始大發憤,謝其素所往來少年,閉戶讀書為文辭”。而這時,蘇洵也頗自信:“吾自視,今猶可學。”此後熟讀儒家經典,還通曉百家之說,“專誌於學,卒成大儒”。
然而,其科舉之路還是走得十分坎坷,幾次應試不中,於是“絕意於功名而自托於學術”。在益州知州張方平的推薦下,嘉祐元年(1056),蘇洵送二子入京應試,拜訪了歐陽修、韓琦等諸位名臣大家,呈上自己的文章。歐陽修大加稱賞,並立即將其文章呈獻朝廷,一時士大夫爭相傳閱,名動京師。後朝廷任命他為試秘書省校書郎,又以文安縣主簿的身份參與《太常因革禮》的編纂。晚年主要從事政論與學術著述,筆力雄健,議論暢明,世人將他與蘇軾、蘇轍合稱“三蘇”,後人又將他們一同列入“唐宋八大家”之中。蘇洵大器晚成的故事,通過《三字經》,數百年來一直激勵著少年學子們。
不過,自明清以來。不斷有學者指出,“老泉”應是蘇軾的別號,《三字經》張冠李戴地將它誤加到蘇洵的頭上,是作者的疏忽。最早提出質疑的是明代學者郎瑛,他在嘉靖年間所著的《七修類稿》中指出,葉夢得《石林燕語》記載,蘇軾謫黃州,號東坡居士,以其所居之地也。晚又號老泉山人,以眉山老塋有老翁泉,故用此號。又,梅聖俞有老人泉詩,東坡自注說:家有老人泉,公作此詩。並稱曾在卷冊間見“東坡居士老泉山人”八字之印。而其友有東坡畫竹,下用“老泉居士”朱文印章。據此,“老泉”實為蘇軾的別號。葉、蘇同時,當不會有錯。如果說蘇洵號老泉,難道有子犯父號之理嗎?歐陽修與張方平為蘇洵所作墓誌,也都言人稱“老蘇”,而沒有“老泉”之號。由此,郎瑛斷定,是後人誤將“老蘇”改成了“老泉”。
古人講究避諱,不但避名,也要避號,父子決不會同號。既然蘇軾有“老泉”之號的明證,那麼其父蘇洵決不會有此號。郎瑛拿出的史料頗為可信,推斷也較為有理,明清時不少學者讚同此說。如明萬曆間學者張燧所編《千百年眼》一書,讚同郎瑛的觀點,斷定“老泉”是蘇軾的別號。清袁枚《隨園詩話》,考證後認為“老泉”是蘇東坡的別號。戚牧《牧牛庵筆記·東坡別號》說,原版《晚香堂帖》尾有“東坡、老泉”二印,鈐蘇軾名下,此其明證。吳景旭《曆代詩話》引蘇東坡《老翁泉》、《老人泉》諸詩後指出,如果父親號“老泉”,東坡是不會如此作詩諷喻的,“老翁泉”或“老人泉”是蘇淘之墓塋地,東坡晚年為紀念先人而自號“老泉山人”。到清末民初,章太炎在增修《三字經》時,就把其中的“蘇老泉,二十七”改為“蘇明允,二十七”,似乎已成定論。
其實,堅持舊說的仍大有人在。如明末的通俗文學家馮夢龍,所編著的《醒世恒言》第十一卷《蘇小妹三難新郎》中,仍說蘇洵別號“老泉”。有關故事改編成評話、戲曲,在民間廣為傳播,所以“老蘇即老泉”之說久盛不衰。再如王文誥在《蘇詩總案注》中,還是把“老泉”之號加在蘇洵的頭上。近數十年來,許多出版的論著和工具書在介紹蘇洵生平的時候,還是襲用“號老泉”的說法。如《曆代文選》、《三字經》等,曾棗莊《蘇軾評傳》也取此說。甚至有人舊話重提,學術界又為此打了幾場筆墨官司。
持“老泉”為蘇洵別號的學者,也能拿出宋人筆記《瑞桂堂暇錄》為依據,此書稱:“老泉攜東坡、穎濱謁張文定公(張方平)……文定語老泉,皆天才,長者尤明敏可愛,然少者謹重,成就或過之。”這樣看來,宋人也有稱蘇洵為“老泉”的了。似乎兩說旗鼓相當,都有宋代文獻為證,真讓人有點越搞越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