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扮戲(1 / 3)

建中之地土地貧瘠,風俗浮華奢靡,男女的性情向來放縱不羈。女子有很多私交,卻不以此為恥,男女之間隨意交往,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生活在這兒的人,隻想著豐衣足食,穿著打扮要華麗整齊,卻不在乎自己的行為是否檢點,哪怕行為卑賤、汙穢不堪也無所謂。有謠言說:“天天醉酒,頓頓飽肉,便足以被稱為風流聰慧,一聲‘俏郎君’唱出,引得眾多女子爭相關注。”這說的是當地男子的淫亂。還有俗語說:“多塗脂抹粉,巧妙梳妝,發髻高聳,穿著華麗,打扮嬌豔,善於周旋,多少人誇讚這樣的美貌女子。相互交往的都是知心好友,無論白天黑夜都無所顧忌。”這講的是當地女子的放縱。聽說有賢能的地方官考察民風習俗,想要革除這種淫亂汙穢的風氣,成就清正的風尚,無奈習俗沾染已久,難以在短時間內改變。

有個富家子弟叫楊半泉,生了三個兒子,長子叫美甫,次子叫善甫,幼子叫義甫,他們都輕浮浪蕩,向來不遵守禮法。楊家東邊鄰居於慶塘的兒媳劉仙英,容貌十分美麗。她心思活絡,嫌棄自己的丈夫年紀小,無法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日夜憂愁煩悶。在星空下、月光裏,她和旁人眉目傳情,一心想要結交外人,毫無顧忌。美甫三兄弟於是都去撩撥她,仙英來者不拒,不過她最鍾情的是善甫。慶塘夫婦也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但因為兒子年幼不懂事,媳婦年紀稍大,有情感需求,難以防範。又考慮到善甫是近親,兩家相鄰,要是捉奸在床,彼此的顏麵都不好看,隻好忍氣吞聲,裝作不知道。

然而,善甫雖然和仙英相戀,仙英心裏卻仍有不滿。因為善甫雖然錢財富足,儀表堂堂,但胸無點墨,見識短淺,琴、棋、書、畫、彈、歌、舞這些才藝都一竅不通,難以成為她心中風流倜儻的佳婿。即便善甫善於討好她,對她百般奉承,仙英也隻是敷衍回應。他們私下交往了四年多,仙英從未吐露過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中秋佳節,清風徐徐,月光皎潔,城裏的人邀請浙西的戲班子來唱戲,共度良宵。戲子們的嗓音清脆悅耳,歌聲直上雲霄。仙英在西樓高處賞景,夜深人靜之時,聽到戲子嘹亮的歌聲,她倚著欄杆,側耳傾聽,內心十分激動,恨不得立刻飛到唱戲人的身邊。

第二天晚上,善甫又來和仙英見麵,問道:“昨晚風清月明,景色無比美好,你為何疏遠我,不與我一同登上高樓,去感受那如廣寒宮般的美好呢?”仙英說:“本想和你相伴,偶然有浙江來的戲班子唱戲,父兄親戚都邀請我去觀看,我沒辦法私自前來,所以對不住你了。”仙英接著問:“夜深時,那歌喉響徹雲霄的是誰呀?”善甫說:“不是別人,是演正生的唐子良,他二十二歲,風度翩翩,才華橫溢。問起他的家世,原來是一個高官的子弟,書讀得很好,隻是生性喜歡玩樂,所以和戲班子的眾人一起出遊。”仙英聽說子良為人風雅,更加心動。

第二天,仙英對婆婆說:“公公馬上就六十歲了,這可不是小事,到時候各處的親友肯定都會來祝壽。少不了要擺酒設宴招待賓客,必須請戲班子來演幾天戲。現在聽說有浙江的戲班子在這兒,他們擅長歌唱表演,正適合請來為公公慶壽,讓各位賓客都能盡興而歸。”婆婆聽了很高興,感歎道:“古人說‘子孝不如媳孝’,這話一點不假。”於是,婆婆勸慶塘說:“人生在世就是要及時行樂,何況正值你生日,增福添壽,吉星高照,所有親友都會來祝壽,肯定要擺酒設宴款待客人。難得有這麼好的浙江戲班子在這兒,一定要請到家裏來演上幾台戲。”慶塘一開始不答應,聽妻子再三勸說,最終請了戲班子連演二十多天。

仙英仔細打量演正生的唐子良,覺得他十分可愛,於是偷偷跑到外廳,悄悄拉著子良一起進了自己的臥房。戲快演完的時候,子良心想:戲演完了,自己不能一直留在這兒和仙英相聚,得想個辦法。於是,他想到一計,秘密約仙英和自己私奔,但不知道仙英心裏是怎麼想的。當晚,子良和仙英私下商量:“現在你家的戲快演完了,我們肯定沒辦法長久在一起了,你有什麼打算?”仙英說:“我也很無奈。”子良便起了拐帶她的心思,甜言蜜語地對仙英說:“我有個主意,不如我們一起私奔到我家。”仙英說:“我家到處都是鎖,怎麼逃得出去?”子良說:“你家後門的花園可以翻牆出去。”仙英說:“這樣倒行。”於是,兩人約定好某個夜晚翻牆逃走,一起回到了子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