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個意外的發現，他們兩個大騙子，假裝成無所不知的天才，然而說穿了，也隻不過是盲目行事的凡夫俗子，卻裝得一副好像可以給這個黑暗世界帶來光明的聖人。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說謊呢？為什麼每個人都跟表麵不一樣？
我覺得空氣有些悶，於是走出酒店，想看看夜景。當我走過一個轉角時，眼角餘光瞥見馬原在我身後。
他快步跟上我，“李聰，你在這幹嗎？”
“散散步，你在跟蹤我？”
他笑得很不自然，“你是這次會議的主角、大明星，我要保證你不出任何意外。”
“我討厭這種被監視的感覺。”
我們兩人並肩而行，他將手插在口袋裏，眼神避免和我接觸。“放輕鬆點，李聰。你知道的，我們被這個會議搞得神經兮兮的，因為這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特別是何偉教授，這是他一生的心血。”
“哦？馬老師，你什麼時候變得對何教授這麼體貼了？你不是一直感慨不公平嗎？”我諷刺的說。
馬原歎了口氣，“李聰，你現在變得很不尋常，我不是指智商方麵，而是你對人的態度，好像你不是個凡人一樣……”
“你是說我今天戲弄那個司機的事？”
“不單是他，你現在對人的態度，讓人很難接受。”
“是這樣嗎？你們頂多隻是把我當成突顯你們自己優越感的白癡，你們自命不凡，認為給我很大的恩惠。沒錯，我以前是個弱智，任何人站在我身邊都會覺得自己比較聰明。你們可能隻是不能接受我變得比你們更聰明吧！”我反駁。
馬原沉默了良久，“李聰，不早了，我們回酒店吧。”
“你認為我說的不對？”我問他。
“你發展得太快了。”他回答：“你的心智現在已發展得非常優秀，別人根本無法估出你的智慧，你吸收的知識容量，別人學習一輩子都還無法跟上。但由於你發展得太快，得了偏食症，接觸到知識就吸收，卻不了解其中道理。寬恕，你不懂得什麼是寬恕。你說別人自命不凡，但別人什麼時候又說過自己是完美無缺，是超人呢？我們隻是凡夫俗子，而你才是天才。”
說到這裏，他發現自己好像在說教一樣，於是趕緊住口停住，氣氛因此顯得有點兒怪異。
“沒關係，繼續說。”我表示我不介意。
“你想過我們這個實驗為什麼會在不太成熟時就急於想在心理大會上曝光嗎？何教授已經59歲了，如果不做出點成績來，明年他就得退休。除非你也到了59歲，否則你無法了解這種男人的處境。”
聽了他說完這些事之後，我一時也無話可說。我看得出他已想返回賓館，於是跟著他往回走。一路上，我們兩人都默默無言。
學習是件很奇妙的事。學得越多就越是懷疑這些知識是否存在。前一陣子，我還很愚蠢地認為自己會學會一切知識——所有世界上發生的事情。然而，現在我隻希望能夠知道知識是否存在，即使隻是蛛絲馬跡也好。
或許馬原說的是對的，而且其他人也告訴我，無論說話或寫文章都必須簡潔，這樣別人才會理解，他們其實是在說自己無法明白我的意思。我已經超越他們，難免會不自覺地輕視他們，但我必須克服這種不良天性。
不過，了解了這些之後，我也相當恐懼，因為我將自己的命運托付在這兩個原先被我認為是巨人，但實際上並非不比我厲害多少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