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語文課上,沈老師讓錢晨來評講上周的周記《我們班的他(她)》。她仍然保持著女強人的氣場,講話幹脆有力,斬釘截鐵。她先講了講描寫人物的要點,而後點評幾篇作文。
“我一邊念,大家一邊猜這作文寫的是誰,同時想想這些文章有什麼長處值得學習。”
大多數作文都很好猜,因為實在是太明顯,把人家的口頭禪都抖露出來了,根本就不算謎題。
“……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古靈精怪的孩子,經常把一句‘嗬嗬’掛在嘴邊。”大家一聽就笑道:“是朱木同!”
“嗬嗬”是朱木同的口頭禪,符合他笑看紅塵的一貫風格。
趙嵐的作文也被念到了,他羞澀地低下頭,像個姑娘一樣。然而大家既沒猜出這作文是誰寫的,也沒猜出寫的是誰。錢晨念完,說:“這篇文章前麵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講那位同學很沉默,但是之後有了轉折和升華,文中寫道,‘磚是樸素平凡的,但也正是一塊塊堅毅的磚才能構築起班級精神的長城’。那位同學雖然內斂安靜,卻是個很有思想的人,豁達灑脫、樂於奉獻,這才是文章真正想要突出表現的東西……”
她越說越讓趙嵐覺得不好意思,他完全不敢抬頭看她了。錢晨總共講了半小時,之後,沈老師說:“謝謝錢晨同學,她分析得很透徹。好,我們回到課本,接下來我們要結束《囚綠記》了。在其他版本的語文教材中,這篇《囚綠記》是放在初中課本裏的,也就是說它比較簡單,所以我們快馬加鞭,不作深入研究。下星期我們就進入古詩單元,大家要背課文了!”
全班人發出“啊”的一聲哀叫。
數學課之前,昨天的考試試卷發了下來,大家又議論紛紛,像是股民在討論股市。
趙嵐拿到試卷,心裏一沉。79分。錯了兩道小題,一道大題,就這樣丟了21分,心疼。
上課後,馮總說:“這張卷子大家做得不好。可能是因為昨天考試的時候我多來教室裏轉了幾圈,把分數壓低了。”
同學們發出陰沉的笑聲。馮老師說:“不要笑。你們有多少人是始終獨立地應對考試的呢?老師不在教室的時候,你隨便瞄幾眼,或者交卷之前把旁邊人選擇題的答案抄一抄,幾十分就到手了。”
趙嵐可以底氣十足地說,他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辦法得到答案。也有不少人能底氣十足地這樣說,如同麵對侵略者義正言辭地說自己寧死不降,大義凜然。
“不過,也有些同學做得很好。班上90分以上的有8個人,其中楊昌文是100分。很多人把附加題也做出來了。”
趙嵐不免自卑起來。
“我先來講選擇題的最後兩題。這6個選擇題都是不能錯的!你即使猜也能猜對啊。你們想想,為什麼一張試卷要有填空題、選擇題和解答題,為什麼不全都弄成解答題?就是看誰更聰明些咧!這些小題很靈活,不一定要那麼死板地去做。”
這話讓趙嵐越聽越難過,他腦袋笨,靈活不了,難道還能跟別人換腦袋不成。馮總講完後,說:“有的人每次考完以後,拿到卷子就往抽屜裏一扔,好像滿不在乎的樣子。你要是真有那麼清高,那也挺不容易。但你心裏其實也還是在乎自己成績的,隻是不敢正視它。”
馮總鞭辟入裏地把如此微妙的心理狀態都描述出來了。趙嵐的確想表現得清高些,然而他終究不能無視分數,在這樣激烈競爭的環境裏,幾乎不可能保持與世無爭的姿態。武陵人,桃花源?他們高中雖然校園環境僻靜優雅,卻並非隱逸之地。
下午的體育課是排球課,大家捧著雙手把球打來打去,然而除了發球之外很難成功地把球打過網。他們的手掌都變得像黑炭,下課後就搶著去洗手池,像中了毒搶解藥一樣。運動量挺大,趙嵐出了一身汗,而他犯了個錯——接連四天都穿著這身冬季校服,昨天他還沒洗澡,於是等他晚自習回到教室,就產生了災難性的後果。
同桌衛東捂著鼻子說:“趙嵐,你幾天沒洗澡了?”
趙嵐支支吾吾地答道:“兩天?還是三天?”
坐在後麵的周波也捂住鼻子:“哎呀,我也感受到了……”
衛東埋怨道:“我靠,太難受了。這氣味就像日軍投的毒氣彈。”
趙嵐說:“可能是因為我沒換衣服。”
趙嵐周邊的人隻能頂著毒氣彈的攻擊繼續跟作業戰鬥。半小時後,鄭思雅回過頭狠狠地對他說:“要是你明天到教室來還是這樣,那你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趙嵐被嚇到了。她說完這話就像是捅了他一刀似的,讓他格外難受。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低著頭。衛東在一旁起哄道:“思想有多遠,你就滾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