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心虛。其實,我也不是怕路嘯和風如白起衝突,隻是覺得風如白好歹也算救過我,總要做點什麼事報答一二,要不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這話怎麼聽都有些底氣不足。萬一路嘯生了疑心,又或者有了什麼其他的想法……
沸沸人群,喧喧嚷嚷,他看著我,唇邊的笑一直未曾退去,目光清亮。我抬頭,清晰地見著他眼中的我,小小的,怯怯的。他忽地問我:“你這是在解釋?還是,在擔心什麼?”
是哦,我擔心什麼呢?路嘯根本沒把武林大會放在眼裏,隻是探聽下江湖虛實,更不可能與風如白有什麼交集,我在瞎擔心什麼呢?
我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一點都沒擔心。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不要……”
“淩波,”他的眼神鎖住我,嗓音緩而深沉,“這些都不重要。你是如何想的,才最重要。”
呃?這是個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我張口欲問,身邊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路嘯的手臂立即將我牢牢圈住。我這才發現,偌大的校檢場已經混成一團。剛剛劍拔弩張的眾人一並聯手,與風如白混成一團。我隻見得一襲白衣在眾人中,來去如風,遊刃有餘,拳腳所及之處,不時有叫痛聲、喝罵聲響起,狼狽至極。更多的則是在一旁呐喊助威,修生養息的模樣好生自在。
風如白越戰越勇,躺在地上的人越來越多,比武台上的前輩高人的臉色越來越黑。我悄聲問路嘯:“他這是用了幾成力?”
“三成不到。”路嘯用手比了一個“三”,雙眼仍是盯著前方。
這麼厲害!我驚歎:“那他的功夫一定在江湖上排得上號了?”
“你看仔細,他不過是借力打力罷了。”路嘯悄聲為我指點,“你看,那昆侖派弟子要從他身後偷襲,風如白早就防著他,側身閃到丐幫弟子身旁,自然將劍引到丐幫弟子身上。昆侖派怎麼派個這樣的人,去勢如此之急,都不知道收些力氣。”
話音未落,丐幫弟子的劍“刺啦”一下劃開昆侖弟子的上衣。路嘯說得極快,手指左右指點,就像他正操控著場上眾人一般。我當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比瓦舍的戲還要精彩三分。
終於有人忍不住,從比武台上躍下,去勢如虹,一掌直劈風如白。
風如白身形如魅,閃得極快。明明他的位置明明白白就在那裏,昆侖掌門的掌隻追得上一片衣角。我忍不住問:“他這是謙讓?”
“算是吧。”路嘯道,”風如白的武功路數有些怪異,當是明教一脈相承的功夫,中原武林向來少見。有人評說,明教出自西域,與昆侖或出一源。我看,昆侖掌門是在一探虛實,風如白也不是傻的。”
“為什麼不讓明教來呢?”我問,“我隱約聽說,他們教主是不是……”
“是。”路嘯點頭,”不過現在人才緊缺,朝廷還是以招安為上。況且……”
這些話他都是附在我耳邊輕聲說的,狀態極是親密。附近好些個女俠紛紛向我投來不屑譴責的目光,看著路嘯時目光又換做了大度、淡然、得體、傲然等等。我真想問一聲,難道江湖女俠們的必修課包括了“變臉”?
我在這邊腹誹,風如白卻又停了手,與那群江湖人舌戰起來。仔細聽來,卻是為爭奪所謂盟主。
一個正派老頭說,要推選出一個盟主,全天下的江湖人都要聽從他的號令,方便地域遼人。
風如白說,遼國都滅了去何處抵禦?在場所有人的臉都極其驚訝,隨之便是茫然,仿佛人生失去了目標。校場一時議論如麻,嗡嗡一片。
我有些無力。大夫看病,都是對症下藥。這群江湖人做事前不看不聽不問不聞,連自己的敵人已不存在了都不知道,還要……越聽越覺得,武林大會真成了笑林大會。
路嘯的手臂依舊圈著我的腰,我抬頭,看他神色嚴肅,正望著風如白,認真傾聽此人說的每個字。
風如白又道,北邊金人虎視眈眈,不如趁早防衛,在邊關一線布下人手,發現敵情亦可及時上報朝廷。
他會那麼好心?我正疑惑著,有人出聲了:“風如白,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魔教難道還按好心不成?”
這可不一定啊。對人的好壞評判,應當看他本人做了什麼事,而不是看他身處在什麼地方。別的不說,遼國玄武宮不是有我這樣清純的白蓮花嗎?
“這些話,還是隻與我講最好。”路嘯在我耳邊忍笑道。我恨恨瞪他一眼,又偷聽我碎碎念。抬腳偷襲,一次兩次三次全數落空。迫於旁人鄙視的目光,我隻得磨牙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