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一眼街中心的兩人,隨意一指:”他。”
“為何?”路嘯很感興趣,追問。
我沉思片刻:”他長得好看。”
路嘯哭笑不得,我還不怕死地添了一句:”這是個看皮囊的世間。長得帥一點,收獲的俠女芳心就會多一點。打他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一打一不怕,怕的是多打一!”
每天都看這種沒營養的鬥毆,我快變成泥塑。承那些個俠女女俠的福,路嘯將前來參會的各門各派底細摸了個七七八八,日子總算沒那麼乏味。
經過煩躁漫長的等待,武林大會終於要開始了。路嘯老早就派袁小乙占位置。到了才發現,袁小乙果然通透聰慧,占了一處略高的地,正將校場內大部分情景一收眼底。
這天秋陽高照,風清氣朗,正是組隊打怪的好日子。寬闊的比武台上,一溜兒擺放著高大舒適的靠椅。比武台下,人頭簇擁,擁擠不堪。我被密密匝匝的人群擠來擠去,實在無處可去,隻有無可奈何地靠在路嘯身上。路嘯自然將我護在他懷裏,溫暖厚實的胸懷,真是舒服。附近許多俠女不斷拋來的憤恨、嫉妒的眼神,我一一回以鬼臉,你有本事瞪我,有本事來咬我呀!
正得意呢,路嘯將我的手臂抓住:“小心,莫被人蹭到。”
我不滿,我哪有如此嬌弱。比武台周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擠來擠去都想往前占個好位置。已經有好幾撥人開始吹胡子瞪眼,新仇加上舊恨,眼見就要起衝突,大忙人徐大公子連忙宣布武林大會開始。
他這一聲喝,中氣十足,內勁充沛,在場人無不嘖嘖稱奇。我暗道,看來這徐家能主持這麼大的武林聚會,並不是完全靠祖上積德,他自己的功夫不錯,自是一大助力。
當然,最主要的是有銀子!我和路嘯白吃白喝了那麼久,也沒見徐大找路嘯討要費用什麼的,難道他家有聚寶盆?
我正胡思亂想,路嘯將我的手握住:“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連忙搖頭:“這麼熱鬧的,我才不要錯過。不過,那九個老頭子真要一個個說話麼?今天好熱,他們也不嫌口渴。”
路嘯低笑一聲:“自然是要鼓舞士氣,好讓人賣命成了他們的美名。”
這種事不都是在臨上戰場前才做嗎?怎麼這會子就幹,不怕真上戰場時,士氣早已一瀉千裏?
陽光愈發濃烈,今天果真是黃道吉日,連秋老虎都來湊熱鬧。往台上看去,老人家們精神矍鑠,個個道貌岸然,哦不,神色嚴肅。的確,老頭子們渴死也不關我的事,我最想知道的是,台上那個正在說話的老道什麼時候嘮叨完。
台上坐了九個人,個個發銀須白,挨個發言。有的語重心長,有的慷慨激昂,有的痛心疾首,有的咬牙切齒,從言語上表示了對遼人的切恨……
我差點跌個踉蹌,很想吆喝一聲,遼國已經亡了,對大宋虎視眈眈的是金人,金人!
想到這,我忙問路嘯:“近日還有沒有五拂的消息?”
“老孫說,五拂等人被一路追趕,往北逃去,應是回了金國。”
“那……那什麼布防圖呢?”我問,“拿回來了嗎?”
路嘯苦笑:“我們折了兩個兄弟,沒拿回來。老孫正上報朝廷,要河北各軍做好防範。但願……”
我下意識伸手抱住他:“沒事,一定會沒事的。這麼重要的軍國大事,朝廷一定不會掉以輕心。”
路嘯臉上的苦笑更甚:“但願吧……”
我聽出了一股濃濃的苦澀,比黃連還要苦上三分。我想傾盡全力讓路嘯不要如此,他應當是意氣風發,指揮若定,而不是眉宇間布滿憂思……
場上忽地一陣騷動,我們同時往那處望去,隻見一人白衣飄飄,俊逸超群,踏著黑壓壓的人頭,正往比武台飛身而去。定睛一看,咦,熟人!
“他……他他他……來做什麼?”情急之下,我居然也口吃了。
路嘯笑了起來,有些幸災樂禍:“風右使也是武林中人,憑什麼不來?”
風如白的名氣似乎很大,有人立刻叫出他的名字,還有人已拔劍相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瞬間將比武台上的風頭全數搶過。
居高臨下,我正好看見為首那個穿著錦緞圓領衫的老頭一臉暴怒:“風如白,你這魔頭竟然敢出現!”
風如白淡笑,額旁一縷亂發隨風而動,聲音朗朗:“英雄帖上寫著大宋武林人士皆可前往。不知風某算不算得武林人士?”
我悄悄拉了拉路嘯:“風如白名聲不好?”
“明教右使,你說呢?”路嘯一眼掃來,“武林中人皆認定明教是邪教,風如白是右使,自然是大魔頭了。”
我左看右看,路嘯臉上的神色與“幸災樂禍”四字相去不遠,想來心底還是有些芥蒂的。我輕輕嗓子,斟酌著詞句:“不過呢,他也把你的腰牌拿了回來,沒落在五拂手上,說到底也算幫了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