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攜手同行,山川並覽(一)(2 / 3)

除夕那日,我們在家吃了年夜飯,飲了屠蘇酒。從顏宗昭傳到我手上,再傳給師父,我的眼眶竟然有些酸酸的,想要流淚。窗外寒風陣陣,夾雜著千家萬戶的歡笑,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在街上放煙花時,紅火的焰火不時高高想起。顏宗昭膽大包天,接連放著爆竹,引得周圍的仕女們嘻笑連連。我坐在一處僻靜無人之地,雙手撐著下巴,一個人抬頭仰望著。

如果,如果這時身邊有個人陪著,再好不過了。

這念頭隻是在心頭閃過一閃,便如焰火般飛逝不見。我衝顏宗昭招招手,他連忙跑到我身邊坐下。

“累死了。”他抬手擦汗,我忙把剛買了蜜汁水遞給他:“快喝了吧,我特意要了一盞熱的。”

顏宗昭接過一飲而盡:”阿姐,你幹嘛一個人坐在這裏?你看,到處都是搭訕的。我阿姐那麼漂亮,竟然沒人來問,真是不公平。”

我還沒開口,他已自顧自地說下去:“也是,這些愣頭青小子根本配不上阿姐你。我看哪,隻有路兄才和你登對。”

這是哪跟哪?我瞪眼:“我剛給你喝的是蜜汁兒不是酒,說什麼醉話哪。”

顏宗昭不服氣:“阿姐我說的是實話。其實我知道,路兄對你也是不一樣的,否則也不會經常寫信來……”

“昭郎,這事我自己知道?”我打斷他的話,“大過年的就不要提這些不開心的事……”

“你便是告訴娘,我也要說下去。其實,你也喜歡路兄對不對?”

顏宗昭的聲音很清亮,在滿是喧鬧的大街上,一個字都沒落下,都進了我的耳朵。每個人的笑在火光下都是那麼真實,仿佛幸福就在咫尺之遙。女子們頭上插帶著精致的釵冠,鬧蛾的須翅在寒風中微微顫抖,或羞澀或喜色的看著身邊情郎。顏宗昭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入心底:“你也喜歡路兄對不對?”

無奈地抬頭,看著身邊的少年。他一心向往江湖,全然不知他的母親花了多少心思才換得現在平安寧靜的生活。他也不知道我曾經最大的願望便是每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沒人催沒人鬧,更沒人拿著劍指著眉間胸口。

這些平凡微小的幸福,是死在昨天的人觸手不到的天亮。所以,我知道師父為什麼暗地扣下路嘯的信,她隻是希望我平安平順的在人世走一遭,而不是在深宅後院提心吊膽。

“昭郎,你不懂。”我長呼一口氣,白霧漸漸消散,“人生在世,還是平凡一點才好。”

他自是不懂的。剛剛還和師父吵了一架,為的便是他想考武舉,師父不允。母子倆爭執許久未果,顏宗昭這才憤憤衝出門,這種滅火的事自然是我在做,帶著他買的若幹爆竹出門,順帶哄哄正值青春煩惱的小男孩。

“我真不懂,為什麼娘不允許我考武舉。”他尤自嘮叨,抬手擦掉額上的汗,“男兒何不掛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家國不寧,我空有一身功夫,卻什麼也不能做。”

你這是真不懂。我不能明白的說本朝重文抑武,也不能說狄武襄被活活嚇死的下場。“塞下秋來風景異”也隻是範文正才能寫出,千秋宏業在本朝,確是難見著。

我隻能一遍遍說:“昭郎,你現在不懂,以後一定會懂的。”

他是沒見著耶律博發自心底的笑,也沒見著師父和我,哪怕枯燥的製藥,唇邊的笑都是歡喜的。

耶律博和丹娘應該也在歡歡喜喜的過年吧?一個多月前他們托人帶了信,一家子住在汴京以南的一處小鎮,日子過得很安寧。

安寧就好,我微笑著想。

這夜,我和顏宗昭很晚才回去。醫館一片黑暗,師父也早已歇下,我低聲警告他不許再和師父置氣,他勉強點頭,很是不情願的模樣。

有母親真好,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不高興和煩惱。可惜我的豆蔻時光,隻在歲月中一去不返。

這個年是我過的最快樂的年。年初二,我先去了知府府,和知府一家吃了一頓家宴,奉上了我親手配搭香料的香囊。給黃知府的有安神功效,給方夫人的可生津解燥,給黃衙內的就是普通的香料。香囊是在鋪子裏精心選的成品,沒辦法,誰讓我的手指隻會把脈製藥,而拿不動繡花針呢?

時常串門,方夫人對我也有了幾分真心。其實這也是師父叮囑的,與人打好關心定然沒錯。我就疑惑,師父自幼便是玄武宮頂尖殺手,怎麼也會懂這些人情往來呢?

好久都沒想起玄武宮了,不知道蕭蕪宮主如何了?這念頭在心底轉了一轉,旋即消散在說笑聲與爆竹聲中。

沒料到的是,在過年後不久,我便得到了宮主的消息——

遼帝被俘,玄武宮宮主蕭蕪力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