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陸根紀——漂洋過海,乃懷陸根,我雖不往,一往情深。(1)(2 / 3)

照二姐回憶,我的生日是1935年4月5日,兩種說法相差二十天,但都在4月。如二姐記憶屬實,則市井報刊描寫李敖的“金牛座”性格,就全部崩盤,我反而是“白羊座”的。我是不信什麼星座的,但我的例子可以拆穿星座謬說,亦一快事。

我雖生在哈爾濱,但籍貫上卻是吉林省扶餘縣。扶餘老宅我沒去過,但二姐去過:

在我四歲前後,媽媽曾帶著大姐和我回過一次吉林老宅,一大堆人坐在門檻上拍照,包括兩位姑姑和大伯父家的子女,大概因為我們住在哈爾濱,相比之下,我們的穿著打扮沒有其他人那麼土氣。至少證明我們那時家境還不錯。據說大伯母也生過很多孩子,有一段時間她和奶奶婆媳二人爭著生,隻是大伯母生孩子存活率不太高,多數死於四六瘋,最後很理想地剩下一兒一女。

那個時代醫藥不發達,幾乎每家都有生兒夭折比例,而媽媽一人生八個,至今人人健在,確屬少見;而六個女兒中,至今人人控製老公,使老公一生不得情變婚變,禦夫有術如此,亦屬罕見也。李家姑奶奶們的道行,此為一端。

從哈爾濱遷到北京後,二姐的回憶更完整了。

從住內務部街甲44號開始,年齡允許我有了完整的記憶。我們住在靠近東口。出東口的橫馬路是南小街。東口拐角是個醬油店,兼賣菜和日常調味品。外祖母常差我去買蔥薑、打醬油之類。醬油店對麵有個南貨店。我從小愛吃零食,南貨店將鐵蠶豆、杏板兒、花生仁、瓜子、蘋果幹等,用普通白紙包成立體三角形,真不知賺去我多少零用錢和壓歲錢!當然我的壓歲錢還是有一部分輸給外祖母。外祖母對打麻將十分著迷……她平時有牌友輪不到我們上場。打麻將絕大多數是她贏。逢到過年她的牌友忙於其他應酬,碰上她手癢而我們的壓歲錢又在口袋裏叮當響的時候,也就湊合著讓我們給她解悶兒了……偶然在三缺一的時候,李敖也湊數,最恨坐在李敖下家,他隻會對對和,不停地碰。

二姐對外祖母的描述,尤其在老太太的偏心上,落墨尤多:

我們每天晚上吃的水果都是由外祖母分給,給多少是多少。但外祖母很偏心,大姐和三妹回家(指外祖母的房間)後,還會分到額外的。敖弟占了是男孩的便宜,有時外祖母會暗暗塞水果到他的被窩裏。

老太太們的偏心性格是很普遍的。我看到外祖母一邊做活兒(用針線納鞋底做布鞋)一邊聽收音機,收音機中說相聲的挖苦老太太,說:“老太太動胸腔手術,可是開刀後找不到心,找了半天,原來心在胳肢窩(腋下)裏!”其心之偏也可想。外祖母一邊聽收音機一邊笑,但是笑歸笑,偏習難改也。

二姐又回憶到我的一件做偷竊共犯的故事:

外祖母在世的時候,始終是我們李家的當家人。外祖母不識字,但聰明過人,當年住在哈爾濱就發生過這樣一個故事:曾有一次組織哈爾濱的中學校長到日本參觀,爸爸是其中之一。但臨走前爸爸的旅費突然在家裏失蹤。家裏的人怪來怪去未免心境不佳。外祖母找個算命先生問卜,算命先生說:“是一男一女所為,錢藏在家裏某處縫裏還沒轉走。”外祖母最懷疑是個女傭人幹的,但同夥男的是誰弄不清楚。於是外祖母安排大家晚上去看戲,同時讓六中一位校工監視家中動靜。散戲回家後校工報告說,透過一麵鏡子看見女傭人在廁所裏鬼鬼祟祟幹點什麼。外祖母胸有成竹宣布要搜查每一個人,裝模作樣最後搜到那個女傭人,她做賊心虛慌裏慌張,又遲遲不肯脫掉襪子,最後媽媽一把將她的襪子揪下來露出贓款。因為錢曾貼住她的腳底,媽媽拋掉外麵一張扔給她,並趕她卷鋪蓋走路。外祖母成功地定計偵破疑案,事後分析案情還是都認為算命先生算得準。因為女傭人在作案過程中,始終抱著完全不懂事的敖弟做掩護。隻是算命先生好糊塗!隻算準作案人的性別,可男性“嫌疑犯”的年齡誤差未免太大點兒了。